第6章 生死对峙(一)
第6章 生死对峙(一)
这人简直是传奇耐活王!
夏伦转念的瞬间,光头的女船长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主动开口。
她语气玩味:“真是草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大副派来的杀手呢。”
虽然对方好像是在讲笑话,但是一抹金属的反光却在此时射入夏伦眼角。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柄蓄势待发的燧发枪。
这把燧发枪正在暗处指着自己。
夏伦心中一紧,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放松。
“我刚杀了大副的弟弟。”夏伦无声无息地摁住左轮的击锤,状若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敢和海怪正面搏斗的勇士,不屑于用阴险手段呢。”
听到夏伦的话,船长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许,她嘴角一撇,但依旧没放下藏在暗处的燧发枪。
“什么阴险手段?”她语气平静。
夏伦缓缓低下眸子,直视向对方满是血丝的眼睛。
“当然是你手里的燧发枪,这时候再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没等对方回应,他继续说道,语气逐渐强硬起来:“听着,现在怪物落进了船舱里,而甲板上的大副已经控制住了局势,最多还有五分钟,他就要带着亲信下来杀你和我了!”
“现在,咱们两个是一条舢板上的,你要是再耽误时间,咱们两个谁都活不了。”
船长的表情阴晴不定,她眼珠乱转,似乎在思索夏伦的话语。
而随着眉头皱起,她脸上从下颚右侧横贯左耳的,拇指粗细的丑陋刀疤,也宛若活了过来,更显狰狞。
片刻后,她转动眼球,死死盯向夏伦,随后将燧发枪从身侧拿到了明面,放下了抬起的枪管。
“还望你见谅,我也只是想自保而已。”船长说道。
“我需要用你的枪械。”夏伦忽然沉声说道,“突袭的机会只有一次,我要尽可能提高火力。”
船长微微颔首,笑了一声,露出满嘴泛黄的烂牙。
她扳机上的手指微动,转动手枪,将枪柄对准了夏伦:“呵,倒是个有种的——诺,给你。”
“谢谢。”
夏伦接过燧发枪,略微检查了一下火药的潮湿情况,在确认没问题后,将其放到了门口右侧的地上。
下一刻,他转过头说道:“但是我指的是,我要用你全部的枪械。”
船长愣了片刻,随后冷笑了起来:“胃口倒是不小,但我奉劝你一句,什么事都适可而止。”
“你现在这状态,根本拿不稳枪。”夏伦温和的声音也陡然冷了下来,“要是我打不过他们,咱俩都得死,我们现在是个整体。”
他停顿片刻,随后说道:“况且,我的枪法比你准得多,你见到过我扔飞斧,而我的枪法,比扔飞斧要强几个档次。”
船长默不作声,她冷冷盯着夏伦的眼睛,而夏伦则毫不退让。
半晌后,船长慢慢收回了视线,随后从斗篷下,抽出了第二把燧发枪。
“行,既然你这么自信...”她终究是妥协了。
“你躲好就行。”夏伦打断道,随后接过了第二把燧发枪,“剩下的交给我。”
他简单检查后,将第二把燧发枪放在了第一把旁边。
夏伦平时并非是如此咄咄逼人之人,相反,他在日常生活中是个相当圆滑的人。
正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和不同类型的人相处,有不同的策略。
但是,作为一名活了两辈子的重生者,他自然也有着和亡命徒打交道的经验。
和普通人相处或许需要礼貌与尊重,但是,与海盗这种刀尖舔血的亡命徒相处,则必须在不彻底激怒对方的前提下,维持足够的进攻姿态。
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亢奋和太有攻击性,因为用力过猛是虚张声势的典型特征,而被看穿的虚张声势,比单纯的软弱还要糟糕。
船长作为从一大群烂人中混出来的领头者,其狡诈和冷血程度肯定远超常人,而道德水平肯定也远低于正常水平。
因此和对方相处时,夏伦也绝不会展露无来由的善意,因为在亡命徒的语境下,善意是一种示弱。
...
在布置完基本的火力之后,夏伦推开门,重新返回到了走廊内。
走廊内依旧黑暗而潮湿,靴子踩在地板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形变声。
此时,甲板上传来了一阵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脚步声,与之相伴的,则是大副絮絮叨叨的话语,那些话语透过甲板传入船舱内,听起来好像行将溺死者的低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副和他的亲信们,已经在接近舷梯,并且打算进入船舱了,只是由于担忧怪物,他们暂时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但无论如何,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时间已经不多了!
夏伦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舷梯旁的岔路上的尸体。
尸体依旧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在潮湿的水汽下,它的眼球已经有些浑浊了。
而在船舱的黑暗中,怪物跛行时的血肉蠕动的啪叽声也若隐若现...
夏伦快步走到尸体身边,抓住肩膀上的绑带,向后拖行,快步拖着尸体退回到房间内。
“达尔伦死了,怪不得他没响应我说的话...”看到尸体的瞬间,光头的女船长喃喃自语道,“真是草了,我早该想到的...”
夏伦没有理睬对方的话语,托住尸体的腋窝,将其撑了起来,随后,他把尸体靠在了正对着木门的墙壁上。
“你可以把桌子搬到门口,形成一个掩体,大副...很会用飞斧。”船长出声提醒道。
夏伦转过头,看了一眼桌子。
桌子是松木制成的,两把匕首像是钉子一般插在了桌面上的航海图上,航海图旁是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半个干硬的橘子,以及六分仪和望远镜。
他抬头向上一看,随后发现桌子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足以让身材瘦小的人,跳下来的巨大裂隙。
夏伦沉思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你可以躲在桌子底下,待会我要把他们放进来打,你见机行动。”
他一边说,一边从尸体的武装带上拔出匕首,递给了船长。
船长接过匕首,她咧嘴一笑:“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夏伦回到门前,举起左轮,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着,天花板上传来的雨声逐渐减弱,但是人声却愈发嘈杂起来。
黑暗的船舱内,夏伦贴在墙边,切角架枪,目光紧紧盯着十几米外的舷梯。
等待,带来了焦虑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的酸臭发腻的鲸油味,也在逐渐流逝的时间中,变得愈发令人难以忍受。
船长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每次劫船时,最令人不安的时候,就是冲突即将爆发前的时刻。
那种仿佛弓弦逐渐绷紧,引线即将燃尽般的感觉,每次都令她相当不舒服。
但是一旦冲突真的爆发,她却反而可以平静下来,专注指挥和战斗。
而夏伦则专注于呼吸,用冥想的方法感受着鼻腔中气流的涌动,缓解着逐渐升温的焦躁。
他们会来吗?
他们有没有可能不从这个舷梯下来?
要是怪物突然出现怎么办?
纷乱的思绪此起彼伏,夏伦却并不在心中评判,他只是安静地盯着十米外的舷梯。
呼吸逐渐悠长起来,夏伦的注意力愈发集中,这一刻,他仿佛再次进入了类似于高度专注的状态。
“砰!”
下一瞬,舷梯上的舱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抹明亮的灯光陡然刺破黑暗,照亮了舷梯近处,紧接着,是靴子踏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以及液体被踏碎时所发出的窸窣细响。
一名体型健硕,猿臂蜂腰的黑人巨汉举着玻璃马灯,第一个走进了船舱内。
是大副!
夏伦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起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