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赐婚
第2章 赐婚
演武场上,四百陷阵营官兵已整装待发。
四百将士人人手执战马,身穿玄甲,四百人中或手执长枪、腰挂短刀;或手执盾牌、腰挂弯刀;或手执强弩、腰挂弩箭……不过区区四百军士,却俨然有十万雄狮之气势。
肖安见申谨戈疾驰而至,忙上禀报:“二殿下,陷阵营全体将士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嗯!”申谨戈眼中似有说不的满意。
申谨戈目光扫视之处,战士无不肃穆、眼神无比坚毅。
“众将士……我的袍泽兄弟们,今日没有肥美的牛羊肉,更没有践行的烈酒,有的只是我申谨戈的一腔热血和肝胆相照,尔等可愿追随于我?”申谨戈声如洪钟,这是陷阵营给他的底气与勇气!
“誓死追随二殿下、誓死追随二殿下……”众将士声若雷霆,容不得半点质疑。
申谨戈一举手中马槊,高声喝道:“上马,出发!”
四百将士齐齐上马,在申谨戈的带领下向嘉州绝尘而去,战马卷起烟尘,俨如压城而来的黑云,有说不出的壮阔与压迫感!
嘉州王有三子,世子申谨诚、次子申谨戈、三子申谨轩,世子与申谨戈向来不睦,总觉申谨戈有谋夺王位之心,两年前申谨戈抗婚更证实了他的猜想,两人关系由此降至冰点。三子申谨轩向来与世无争,自幼只爱琴棋书画,与申谨戈关系最好!
凌水关与嘉州相距四百余里,纵是陷阵营所配尽是良驹也是在次日黄昏才赶到嘉州。
陷阵营在距嘉州十里之外半月坡扎营,仅申谨戈一人入城。
肖安再三要求同去,不过申谨戈严词拒绝,只因带兵入城会刺激到他那神经敏感的大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今天下动乱,最忌兄弟不睦。
此时已是傍晚,入关的行人渐少,申谨戈一人一马立于城关之下,他并不急入关。
暮色中,城关如蛰伏的青铜巨兽横亘于群山之间,千年风霜在砖石表面蚀出深浅斑驳的纹路,宛若星辰坠落时划出的伤痕。
三丈厚的青石城墙自山岩基底拔地而起,箭楼飞檐刺破流云,十二座炮台如同巨兽獠牙森然列阵,铁闸门上的铜钉在斜阳下泛着冷光,每一颗都曾见证过刀剑相击的火星。
瓮城深处传来断续的风铎声,那是悬在角楼的青铜铃在朔风中震颤。
马道上赭色旌旗猎猎翻卷,将落日余晖绞碎成漫天金箔,城垛间墨绿的爬山虎正攀着箭孔生长,古老砖石与鲜活草木在暮色里交织成流动的画卷。
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关,申谨戈脑中有说不出的思绪,两年前抗旨抗婚之后便再未回过嘉州,若非此次事急,他大抵可以老死边关。
这时守城的守军已发现了申谨戈,但现在光线太暗,看不清来人,并不知道那人是申谨戈,便喝问道“来者何人?”
申谨戈见有一守城的将军发问,便打马过去,答道:“是我!”
那守城的将军见来人是申谨戈,立时收起倨傲,变得毕恭毕敬。
那守城的将军身子微躬,自我介绍道:“原来是二殿下到了,末将乃城门司马张道,已在此恭候殿下多时!”
申谨戈微微点头,道:“将军辛苦!”旋即又问:“城门司马不是侯友菱将军吗,什么时候换成了你?”
张道面露尴尬,却仍笑盈盈地道:“人事调动乃是王爷王令,末将只是遵执,承蒙王爷青眼,末将能做的只是肝脑涂地为王爷守好城关,其余不问!”
申谨戈只是冷笑不语,他知道这定是他那世子王兄的手笔,那候友菱守关十余年,从未有过差池,深得王爷信任,不可能说换就换。
见申谨戈不言,张道又谄媚地问道:“二殿下一路奔波,甚是劳苦……请问殿下只是一人一马吗?”
听闻此言,申谨戈心中升起了一阵厌恶,喝道:“与你何干?”
张道见申谨戈已有怒气,便连忙赔笑道:“二殿下不要误会,末将只是问个清楚好准备饮食和一应用具,不敢怠慢了边关的将士,更不敢怠慢了殿下您啊!”
申谨戈冷笑着问:“这是世子殿下的意思?”
张道本已微躬的身子又低了些,笑道:“是……当然,也是王爷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申谨戈大笑,却笑得有些悲切,答道:“如此很好,我有四百将士驻扎在十里之外半月坡,你速速备上好酒好肉前去,怠慢了唯你是问!”
不等张道回答,申谨戈已大笑着打马离去了,他这笑声爽朗,惊起栖息在城楼上的寒鸦,墨色羽翼掠过琉璃瓦顶时,整座雄关仿佛随着振翅声微微颤动。
申谨戈心中明白,这哪是要为他们准备一应用具,分明是探听他们有多少人马,他猜的不错的话此时去侦查他们的斥候已经上路了,准备用具根本不在张道分内。
申谨戈本无夺嫡之心,遭如此对待真让他寒了心!
王府大门前,三弟申谨轩已等候多时,此时已是深秋,入夜的嘉州格外的冷,连披着大氅的申谨轩也连连跺脚搓手。
见申谨戈到来,申谨轩忙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二哥,冷坏了吧!”
申谨戈笑着摸了摸申瑾轩的头道:“不冷,边关上可比这里冷多了!”
申谨轩也笑着拉着申谨戈入府去了。
王府朱漆大门凝着百年血渍般暗沉,九重台阶覆着青白石皮,晨露未晞时便泛着冷铁光泽。
穿过三进垂花门,影壁吞吐着檀香雾霭。四丈高的楠木梁柱裹着织金帷幔,龙纹藻井压得人喘不过气。
廊柱间的铜鹤灯盏衔着将尽的烛泪,映得青砖地上投下的人影寸寸折断,如同被无形铡刀斩碎的命数。
后寝殿的沉香屏风割裂光影,十二扇紫檀嵌百宝的槅门开合间,泄露出半缕绣金翟衣的残影,那是他的母亲,两年未见的母亲。
王妃知道是自己儿子已到后殿,忙推门而出,向前奔去。
申谨戈到王妃跟前,跪下颤声道:“母妃,孩儿回来了!”
王妃满眼心疼,忙扶起申谨戈,轻声唤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你在边关受苦了!”
申谨戈微笑,安慰道:“不苦,不苦……”他说出“不苦”二字之后便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边关很苦,苦到他找不到一个美好的句子来安慰他的母亲。
“是戈儿回来了吗?”后殿内传出一道威严而又苍老的声音,那是嘉州王——他的父亲。
王妃听到王爷的声音,忙放开申谨戈的手,道:“去看看你父王吧,他候你多时了!”
申谨戈点头,快步向后殿走去,王妃与三弟申谨轩亲自张罗晚宴去了。
后殿之中,嘉州王危襟正坐,两年之中,他苍老了许多,双鬓白发多了不少,喉中还时不时传出一两声轻咳与喘息。
申谨戈正要行跪拜之礼,却见嘉州王右手一抬,唤道:“上前来,上前来……”他的声音微弱了许多,像是方才那声询问已花光了他的力气。
申谨戈忙去搀着嘉州王的手,叫着“父王!”
“咳咳……”嘉州王又咳了数声。
申谨戈忙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痰盂向嘉州王递去,关切地问道:“父王,你的身体……”
嘉州王打断道:“老毛病了,近年来每到秋冬季节总要咳喘一段时间,无需挂心!”他喘了口气又道:“两年不见,战儿又壮了不少!”他拉起申谨戈的手,细细抚摸着申谨戈的手掌,点头道:“手上茧子厚不了少!”
申谨戈回道:“劳父王记挂!”
嘉州王笑了,笑得无奈,道:“当年你出生时我正在陵水与北玄作战,为你取名‘谨戈’便是告诫自己慎开战端,也希望以后你能远离战乱,不想如今你还是走了父王的老路!”
“无妨,饮马凌水一直是孩儿的梦想,孩儿该多谢父王成全,将如此重任交托予我!”申谨戈所言不虚,他从来都认为在边关比在王府畅快得多。
嘉州王道:“当年本想让你王兄镇守边关,不想他文治有余,却无领兵之才,便只能辛苦你了!”
“为父王分忧是孩儿福分,孩儿不觉辛苦,每日为案牍所累才是真的辛苦!王兄治世之才确实在我之上,留在嘉州协助父王最为妥帖!”申谨戈并非宽慰嘉州王,他喜欢边关是真,其王兄治世才能在他之上也是真。
嘉州王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父王甚是欣慰!”说着从桌案上递一道《圣旨》给申谨戈。
“这?”
嘉州王叹了口气道:“你自己看吧!”
申谨戈打开《圣旨》,内容让他错愕不已。
上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州第十世王申行松,久镇边疆,忠心耿耿,护我山河,功不可没。其第二子,自幼聪慧过人,文武兼备,德才出众,今更承父伟业,镇守凌水,堪为良配。今朕躬逢盛世,为固君臣之谊,特赐婚于嘉州王二子申谨戈与朕之次女欣芸公主。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钦此。”
申谨戈口中喃喃自语:“赐婚……赐婚……”
记忆里那些重复无数次的画面又在他脑海之中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