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吐蕃使臣勃禄星
第63章 吐蕃使臣勃禄星
鸿胪寺中礼宾院。
李重茂和纪处讷二人,被领进吐蕃邸的一处房间内。
房间中,早有一个身影背立着在等候着。
闻听关门声音,那身影这这才转过来。
正是李重茂前些时候在朱雀大街上,所看到的吐蕃驼队中,那领头的人。
这应该就是那位吐蕃汉子所说的尚论大臣。
他还是一身绛红氆氇袍,鼻梁上的那道伤疤近看之下,更加骇人,左耳上垂挂的绿松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眼见李重茂和纪处讷二人,他学着大唐人那般笨拙的行礼,开始自我介绍。
“大蕃尚论大臣勃禄星,见过大唐纪太府卿。”
尚论大臣,这是吐蕃的官制体系中,最能体现出身份地位的。
吐蕃的核心官僚中,大致分为两种,一为“尚”,二为“论”。
尚是指与吐蕃赞普的母族或妻族,等同于是外戚。
论则是指,除外戚之外的其他官员。
两者合称,这一般是吐蕃官员用来彰显自己身份的称谓。
勃禄星看来是做过功课的,并未直接称呼纪处讷为检校鸿胪寺卿,而是用他的正职来称呼。
只是,李重茂见他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带有一丝疑惑。
不待勃禄星开口发问,李重茂便开口说道:“大唐温王见过使臣。”
一旁的纪处讷点点头。
勃禄星略微一愣,双手覆胸向他行礼,旋即邀请二人入座。
此行大蕃来唐的人员,除去例行的商队以及准备和大唐比试马球的队伍外,来的人并没有多少。
一来这只是进献国书和奉上礼物的流程,用不上太多的人。
再者而言,后面还有更高一级吐蕃官员到来。
那才是真正求取和亲的队伍。
念及于此,勃禄星心中有些郁愤难平,就连这进献国书的小事,国中都还要派遣一些愚昧僧人监视于他。
落座后,勃禄星转动着手指上的骨戒。
“太府卿,勃禄星想询问一句,不知何时可以安排我等进献国书。”
纪处讷愣了愣,正色说道:“尚论大臣勿要着急,查验身份和检阅国书的事要,我大唐鸿胪寺中已有职官负责,使臣且安心等待两日便好。”
所有外邦使臣来访的流程都是固定好的,先是由鸿胪寺查验身份,翻看完国书后,拟定相应的章程呈递中书省,然后由中书省上奏后定下接见的日子。
吐蕃按理来说也不是第一次朝见,所有的事宜他们应该十分清楚才是,怎么这次……似乎显得有些急躁?莫不是我想多?
这是纪处讷心中的疑问。
不过他只是将这疑问放在心中,嘴上所说却是那套合乎规矩的官话。
李重茂在侧并未说话,只是不时注意着勃禄星的脸色变化,试图从中获得一些信息。
吐蕃使团每次来大唐来访,都是有其目的所在,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这个时间点,吐蕃的赞普,应该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真正的权力还是握在那些臣子手中。
听到纪处讷官面的回答,勃禄星皱了下眉头,那鼻梁上的刀疤更显狰狞。
不过他脸色只是一刹那的变化,若不是李重茂特地留意,也发现不了。
勃禄星恢复神色后,故作轻松的望向他这一边,爽朗道:“勃禄星这倒是第一次得见大唐王子,不如请太府卿和温王捎带片刻,我去嘱咐仆人,于西市买只羊羔回来。
放血庆贺庆贺,两位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纪处讷脸上挂着笑意,他只当这是正常的寒暄。
可李重茂却敏锐察觉到勃禄星隐隐的政治倾向。
看来这勃禄星是属于吐蕃内部中传统的苯教贵族一派。
此时的吐蕃内部,苯教作为吐蕃的传统教派,有着许多老贵族的支持,属于吐蕃传统势力。
而自松赞干布后,每一任的吐蕃赞普,都试图引入佛教势力,来同苯教抗衡,分化他们,以达到自己掌权的目的。
迎娶文成公主时修建的大昭寺,也是有此一部分原因。
可以说是有些效果,但其实不大,因为直到现在,吐蕃内部,仍然是苯教贵族势力更为多一些。
而苯教与佛教的明显区别就是。
苯教传统认为,重要场合需要杀羊取血,以血涂抹额头,这才是正确理念。
而佛教则是完全相反,因为佛教戒杀生。
因此,在许多苯教贵族眼中,佛教就被视为异端。
但不得不说,扶持佛教以分化苯教,是目前的吐蕃赞普都在走的路。
或者说,是那些刚刚上位的大臣,不满苯教老贵族长时间把持着吐蕃国政,也在潜移默化中,提升着佛教的影响力。
脑海中过一遍这些信息后,李重茂试探着说道:“尚论大臣,我见使团中有许多僧人,按我大唐佛家教义,当他们面杀生,恐怕是有些不好……”
勃禄星闻言脸上一阴,没忍住脸色,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道:“区区几个僧人,顾他们作甚,若不是尚赞咄一意孤行,怎会轮到他们前来!
温王无需为此顾虑!”
勃禄星这番态度,可谓是演都不演。
直接将对那些僧人不满的一面,展现出来,全然没有顾及这是在大唐境内。
而他又是作为吐蕃的使臣前来进献国书。
看来……吐蕃内部的“佛苯之争”倒是愈演愈烈。
不对,应该是老旧势力与新兴势力间的斗争。
李重茂见勃禄星这般作态,心中如此想道。
他看向一侧的纪处讷,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太府卿,今日时辰有些晚了,不若等待进献国书后,再让尚论大臣破费,如何?”
虽然李重茂也很好奇,勃禄星如果真当着那些吐蕃僧人面杀生,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但眼下,时机不对。
他也得告知太平公主一番,她想要制造“祥瑞”的计划,怕是得先缓一缓才行。
至少得挑一个勃禄星不在场的时机,不然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纪处讷闻言好似这才惊醒,亏得他眼睛小,就算一时眯过去,恐怕也难以让人发现。
“大王所说有理!”纪处讷先是应了一声,随后看向勃禄星,“尚论大臣且歇息几日,往后再寻一个佳期便是。”
勃禄星见他二人都如此说,便不再言语,只是点点头。
左耳上绿松石坠子晃动,他依旧转动着手上的骨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