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一个醉醺醺的腔调响起来，带着浓重的酒气，“这位女士说了‘不乐意’，你耳朵塞驴毛了？”

挡路的是个烂醉如泥的牛仔，胡子拉碴，眼珠子浑浊，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滚开！”汤姆压着嗓子，不想惹麻烦。

“你以……”

“啊！”

砰！！！

旅店大门带着门框碎裂的巨响，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

一道纯黑色的影子炮弹般冲了进来！

汤姆反应快得惊人，抱着艾尔莎旋身闪到墙边。

轰隆！

那多管闲事的牛仔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撞得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软绵绵地滑下来，没了声息。

汤姆眼前只来得及掠过一道黑色的蹄影。

坏了！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桌椅板凳的赔偿钱是跑不了了！

餐厅里惊叫声炸开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闯进来的黑马，蹄子刨着地板，鼻孔喷着粗气。

汤姆赶紧上前，大手轻柔地捋过黑马颈背上倒竖的粗硬鬃毛。

黑马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然后……它低下了头，长舌头一卷，旁若无人地喝起了旁边桌子上半杯没喝完的威士忌！

咕咚，咕咚。

它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像是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那杯酒的主人，一个面色不善的牛仔，冷冷地瞥了汤姆一眼。

汤姆脸上发烫，赶紧拽紧缰绳想把这家伙拉开。

黑马抬起头，金黄色的竖瞳里满是疑惑和不满，仿佛在问：干嘛？好东西不让尝？

它猛地一甩脖子，力道大得差点把汤姆带个趔趄，又固执地把脑袋埋下去，目标转向了邻桌另一杯酒。

汤姆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缰绳，脸都憋红了，那黑马四蹄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就咬准了那琥珀色的液体，埋头苦干。

“噗嗤！”

知是谁先没憋住，紧接着，整个餐厅像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的一声爆发出震天的哄笑！汤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为了不让这丢人现眼的祖宗继续祸害别人桌上的酒，汤姆咬咬牙，冲到柜台买了最便宜的劣质威士忌，倒进一个空杯子里。

他拿着杯子当诱饵，一步一挪，总算把这贪嘴的祖宗哄到了旅店外头，结结实实拴在了拴马柱上。

“这是……你的马？”艾尔莎跟着出来，倚着门框，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艾尔莎显然忘记了刚刚黑马的不凡。

“嗯，”汤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它叫‘泥鳅’！”

“噗——哈哈哈！”艾尔莎笑得更大声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汤姆等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点凉飕飕的味道：“你看见它脾气了？别没事招惹它。它护起短来可不管你是不是我姐。”

艾尔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那醉鬼造成的烂摊子自然得赔，但汤姆也没让这瘫泥好过。

在满堂食客的注视下，他蹲下身，三两下把那牛仔浑身上下搜刮得底朝天。

“穷得叮当响，倒挺对得起你这身牛仔皮！”搜出来的硬币钢镚儿刚够赔旅店的门板钱。

两人转身上楼。

詹姆斯房间里，玛格丽特逗弄着小约翰，隔壁飘来克莱尔女儿玛丽低低的哼唱。

“马买着了？”玛格丽特把咯咯笑的小儿子撂到床上。

汤姆眼底闪着光：“您说得对！我寻到了，世上最好的伙伴！”

玛格丽特嘴角刚扬，艾尔莎尖利的嗓门就炸了锅：

“可不嘛！一匹黑马！还是醉醺醺的酒鬼马！”她捶着床板，笑得直抽抽。

玛格丽特笑容僵住。

“它还小，没沾过鞍……”汤姆试图辩解。

“对对对！”艾尔莎抹着笑出的泪，拖长调子，“劲儿小得能把小矮子甩出二里地！”

小约翰被她逗得在床上滚作一团。

玛格丽特噗嗤笑出声，温声道：“急什么？总有你驯服烈马那天。”

“听见没小不点儿？”艾尔莎捂着笑疼的肚子支起身，“妈是说你这会儿腿短够不着马镫呢！”

新一轮爆笑几乎掀翻屋顶。

“艾尔莎！”玛格丽特嗔怪瞪去，却只撞见汤姆铁青着脸摔门而去的背影。

砰！

门板震颤的余音里，满屋笑声戛然而止。

汤姆啐了一口，决心让那蠢姐姐尝尝冷板凳的滋味。

他站在旅店门口，看着眼前黑马“泥鳅”：“你不是酒鬼，对吧？”

“泥鳅”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汤姆手臂，随即响亮地打了个饱含威士忌味的嗝，鼾声如雷！路人纷纷侧目，好一匹彪悍健硕的黑色巨兽！

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这马是你买的？”詹姆斯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是。”

“不错！”

汤姆嘴角微扬，总算有识货的！

詹姆斯围着“泥鳅”踱了一圈。

“找了个好经纪。”

汤姆没多解释，这是他和“泥鳅”的缘分。

“它…有点脾气。”从詹姆斯出现，“泥鳅”就没正眼瞧他，只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三岁口，鞍都没沾过。”

汤姆的话让詹姆斯重新审视“泥鳅”，最终目光落回儿子身上，沉声问：“真是你驯服的？”

“不，”汤姆斩钉截铁，“它是我伙伴！”

詹姆斯扫过汤姆单薄的身板，摇了摇头：“收拾东西，该走了。”

昨夜闯入艾尔莎房间的牛仔阴影未散，詹姆斯一刻也不想在沃斯堡旅馆多待。

先去马车行领车。

詹姆斯刚赶出自己的马车，却发现汤姆没了影。

“汤姆呢？”

艾尔莎朝后努努嘴：“喏。”

只见一辆风尘仆仆的旧马车旁，汤姆正得意洋洋地高踞车夫座，手里攥着缰绳。

“嗨！”他咧嘴一笑，扬了扬缰绳。

四匹马拉车！

全家人都看呆了。

“你…买的？”玛格丽特满脸狐疑。

“是啊，瞧着不错吧？”汤姆拍了拍车板。

“不错，”克莱尔难得露出笑意，瞥了詹姆斯一眼，“比你爹强，他那会儿连个车轱辘都混不上。”

詹姆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车：“会赶？”

汤姆脸上兴奋劲儿一僵，梗着脖子：“简单！我会！”

“那你自个儿赶吧！”玛格丽特抢先一步钻进了詹姆斯的车。

众人纷纷上车。

汤姆耸耸肩，对着“泥鳅”嘀咕：“瞧见没？老妈气着了。”

可邪门的是，一路赶到杂货铺，汤姆那破车竟稳得没出一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