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破碎的玻璃与弹壳，在夕阳下折射出一种病态的、迷离的光，恺撒·加图索的金发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他手中的猎刀“狄克推多”划出银色的弧线，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君主般的霸道与威严。

与他对峙的楚子航面无表情，手中的长刀“村雨”却挥舞的飞快，每一次格挡与反击都迅猛得像一道闪电，刀锋碰撞，迸溅出的火星在他们之间短暂地照亮了彼此那双同样燃烧着金色的瞳眸。

这本该是一幅壮丽如史诗的画卷，但在路明非眼里，这就是两个忘了吃药的重症患者在持械斗殴。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报警，”路明非躲在一根粗大的石柱后面，声音发虚，“顺便通知一下相关机构，就说这里有病人外逃，正在进行非常危险的活动。”

“认同。”姜楠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刻薄，他靠着柱子的另一侧，视线在两个“疯子”和周围被他们战斗余波摧毁的环境之间移动，“你知道阿卡姆的预约电话吗？我觉得他们可能需要排队。”

“我上哪知道去……”路明非正想吐槽，一阵急促却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那声音在混乱的校园里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姜楠的神经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猛地回头，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可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轮廓，一把枪就重重地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我投降！”姜楠几乎没有零点一秒的犹豫，立刻高高举起双手，动作标准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他还用眼神拼命示意旁边的路明非，让他有样学样，别在这种时候犯傻。

路明非正处于大脑宕机状态，看见姜楠的动作，本能地也要举手，可当他看清来人时，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诺诺！”他激动的叫出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天谢地，在经历了一连串怪物、洗脑、枪战和疯子互砍之后，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在他抬不起头时挺身而出的漂亮师姐。

姜楠这才看清身后的人，那是一个女孩，顶着一头在风中肆意飞扬的暗红色长发，她穿着一身利落的深红色作战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耳朵上，闪着光的四叶草耳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女孩看到路明非，脸上的戒备也化作了诧异。“路明非？你也在这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举着双手的姜楠，“这家伙……也是今年的新生？”

“对啊对啊！”路明非的欣喜溢于言表，“我铁哥们，在芝加哥车站遇到的！这里到底是……”

被称为诺诺的女孩收起了手枪，那股逼人的压迫感随之消散，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那一头乱发：“一帮没长大的小屁孩罢了。”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激斗的两人，“你们两个，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瞳孔收缩，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身前的路明非狠狠推开。

“砰！”

一声清脆的狙击枪响，撕裂了空气。

紧接着，一朵血花在诺诺的左肩猛然绽放，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那抹红色在作战服上就如同草原上的参天巨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诺诺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表情僵住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身体却先一步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诺诺！”路明非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场景，那喷涌的鲜血和诺诺倒下的身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颤抖着手推了推诺诺的身体，触摸时只剩一片温热。

“Vulnera Sanentur（速速愈合）！”

姜楠紧随其后，一道柔和的白光覆盖在诺诺的伤口上，和之前治疗古德里安二人时一样，那个恐怖的枪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转眼间就只剩下被血染红的衣服。

可诺诺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就像一个精美却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不应该啊……”姜楠皱起了眉头，他检查着诺诺的状态，心中充满了困惑，“治愈咒的效果没有问题，为什么人不清醒？这些子弹有问题！”

远处，图书馆的二楼，一个穿着黑色战斗服的女孩正兴奋地将手中的狙击步枪高高举过头顶，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她冲着下方空地上的恺撒大声喊道：“恺撒·加图索！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胜利属于我们！”

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阴影里，一个本该是衰仔的新生，正缓缓抬起头。

没有人看见，刚才还双目无神，因为诺诺倒下而陷入巨大恐惧的路明非，此刻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燃起了一片金色……

那金色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火星，瞬间燎原。

“Stupefy（昏昏倒地）！”

一道猩红色的光束，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姜楠的杖尖射出，以一种超越了子弹的速度，精准地射向楼顶那个还在庆祝的女孩。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恺撒和楚子航的对决上，根本没去想那两个缩在角落的新生，红光命中她身体的瞬间，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晕了过去。

而她手中的狙击步枪脱手而出，从楼上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哐当”一声，正好掉在了路明非的脚边。

“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在对峙的恺撒和楚子航同时停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姜楠所在的方向。

“无关者出局！”恺撒的金眸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他显然觉得姜楠破坏了他和楚子航的决斗氛围。

姜楠心里暗骂，他本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狙击手吸引时，把恺撒和楚子航也一并放倒，然后带着路明非赶紧跑路，现在看来跑不掉了。

既然已经暴露，他干脆心一横，魔杖连挥，又是两道红色的光束甩向两人。

“Stupefy（昏昏倒地）！”

但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卡塞尔学院最顶尖的两个王牌，恺撒手中的“狄克推多”如同一面盾牌，精准地挡住了飞向他的魔咒，楚子航的“村雨”则直接劈开了红光。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达成共识，随后冲着姜楠大吼：“我不管你是谁，装神弄鬼在我这行不通！”

话音未落，两人如同两头被激怒的雄狮，一左一右，提着刀，眼中闪着金光，朝着姜楠和路明非的方向猛冲过来。

“我勒个逗！”姜楠被这股气势吓了一跳。

两个眼睛发光、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疯子提刀冲过来要砍你，就问你害不害怕？这比霍格沃茨禁林里的任何奇葩生物都要恐怖100倍！

“Expelliarmus（除你武器）！”

眼看昏迷咒无效，姜楠当机立断，决定先缴了对方的械，一道无形的力道精准地作用在恺撒的手腕上，他只觉得手上一麻，那柄华丽的猎刀“狄克推多”便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插在远处的草坪里。

恺撒脸上的诧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刀，在冲锋的过程中，左手已经闪电般地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沙漠之鹰。

没有瞄准，没有犹豫。

“砰砰砰！”

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焰。

姜楠刚刚施完一个咒语，正处于短暂的冷却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子弹在自己的瞳孔里越放越大，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腹部。

“居然……不痛？”

这是他倒下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随后，整个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恺撒和楚子航谨慎地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倒在地上的人。

“你的人？”恺撒问。

“不认识。”楚子航回答。

恺撒眉头紧锁，他提议：“情况有点乱，先停战。联系校方来处理一下现场。”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收起了村雨。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总算要结束时。

但就在这时，又一声枪响。

“咻！”

这一枪，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更加沉闷，也更加致命。

一颗通体鲜红、仿佛由血液凝结而成的子弹，呼啸着从那把掉落在路明非脚边的狙击步枪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恺撒·加图索的后心。

恺撒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爆开的血洞，他那双总是燃烧着自信与骄傲的金色眼眸，光芒在瞬间黯淡下去，然后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楚子航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几乎是在枪响的瞬间就丢下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双手，猛地转身，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新生。

少年正以一个标准到教科书般的姿势，半跪在地上，手中端着那把沉重的狙击步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那双本该是黑色的瞳孔，此刻已经完全被炽烈的、燃烧的金色所取代。他扣动扳机，枪口再次喷出火舌，这一次，目标是已经放弃抵抗的楚子航。

炽热的炮火瞬间吞噬了一切。

“轰——！”

巨大的爆炸声过后，路明非脑海中的金色渐渐褪去，他丢掉手中滚烫的狙击枪，双手捂着头，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校园，茫然失措。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校园的广播紧跟着响起，一个沉稳的女声回荡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自由一日，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无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他们动作娴熟地奔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支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尸体”的身体里。

一个脑袋光秃、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讨债的小老头，背着手从行政楼里走了出来，他鄙夷地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正在接受“治疗”的学生，目光在姜楠的“尸体”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走到了还跪坐在地上的路明非面前。

“你，还有他，”小老头指了指姜楠，“都是今年的新生？”

路明非点了点头，又像触电一样疯狂摇头：“不不不，手续还没办！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顺便……顺便能帮我跟FBI说一下吗？我……我刚才那是自卫……对，自卫！”

“我是风纪委员会主席，曼施坦因教授！”小老头用手指戳了戳路明非的脑袋，“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们这所学校每天都像这样开战？你想得美！”

他说着说着，突然发起火来，最后一句话的音量骤然升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路明非脸上了：“当学校的子弹和装备都不要钱的吗？！”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优先考虑学生们的生命安全吗？”路明非在心里小声嘀咕。

突然！

那具本该安静躺着的，姜楠的“尸体”，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诈……诈尸啦！”路明非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