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的目光从路明非身上移开，落在了姜楠脸上，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深邃眼眸里，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鉴赏家在评定绝世珍宝般的审慎与赞叹。

“根据我的判断，你的血统评级为‘A’，”昂热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回响，“在这所学院，你的权限，仅次于S级。”

路明非和姜楠的脸上同时浮现出茫然，这两个陌生的字母，像是某种神秘社团的接头暗号，在他们听来毫无意义。

古德里安教授在这时悄悄凑到昂热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尴尬：“校长……他们的入学辅导，被‘自由一日’打断了，所以……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级别是什么意思……”

昂热那张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罕见地僵硬了一瞬，他端起茶杯想掩饰一下，却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咳咳……难怪那时候你说着说着电话就挂了……”

他放下茶杯，重新恢复了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中央，那姿态仿佛不是一位校长，而是一位即将登台的戏剧演员。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为你们补上这迟到的第一课吧！”

他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落下，办公室里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世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与死寂，唯一的例外，是墙上那副描绘着巨龙与世界树的壁画。

它自己亮了起来，仿佛有一轮黑色的太阳在其内部燃烧，那幽暗的光芒流淌而出，将两个少年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在被遗忘的太古时代，世界由龙族统治。”昂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悠远得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

“龙皇‘尼德霍格’端坐于世界的顶点，祂的阴影笼罩万物，众生皆为奴仆，但火焰总在灰烬中重燃，反抗的种子在最卑微的尘埃里发芽。”

“于是，龙与人结合，诞生了同时拥有神的力量与人的灵魂的‘混血种’。他们盗取权柄，锻造利刃，最终，在那场战争中，将他们的始祖，杀死在了祂的王座之上。”

昂热的声音顿住，壁画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仿佛在为那场壮烈的叛变默哀。

“尼德霍格……”姜楠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北欧神话里，那条盘踞在世界树根部，不断啃食世界之基的黑龙？”

“神话，不过是真相在时光长河中被冲刷后，留下的模糊倒影。”

昂热冷冷地说，“但倒影也映照出了未来的轨迹，就像你说的，预言中，祂总有一天会从死亡的国度归来，而那一天，便是诸神的黄昏。”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可……可现在这世界不是好好的吗？风平浪静的，预言这种东西……真的那么可靠吗？”

“风平浪静？”昂热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那是因为你们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而真正的战争，在你们看不见的、舞台下的黑暗中，已经持续了数千年。”

“孩子，你要记住，龙类是无法被真正杀死的，死亡对它们而言，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沉睡。我们所做的，只是在它们每一次苏醒时，再一次将它们送回坟墓。”

姜楠和路明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那……”姜楠缓缓开口，“我们在车站里碰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也是龙？”

昂热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你们在车站的遭遇，我已经从执行部那里了解到了。那种生物，我们称之为‘死侍’。”

“黑王之下，有四位君主执掌着世界的权柄，他们分别是‘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海洋与水之王’，以及‘天空与风之王’。”

“而在四大君主之下，还有着无数强大的次代种、三代种……普遍来说，‘死侍’，就是血脉失控的混血种。当龙血的力量彻底压倒了人性，他们就会堕落成那种只知道杀戮与吞噬的怪物。”

路明非听得脸色发白，他忍不住又问：“您说我们体内有龙血……可现在我们头上既没有犄角，身后也没有尾巴，怎么就能确定没有搞错呢？”

昂热叹了口气，给了古德里安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这个新生确实难搞，“这样吧，过两天，学院会统一进行‘3E考试’，那场考试，关乎龙族语言，到那时你们自然就知道，我们有没有搞错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黄铜钥匙和两张学生卡，丢在桌上。

“这是你们宿舍的钥匙和通行证，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们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路明非和姜楠拿起钥匙和卡片，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今天所承载的信息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大脑的处理能力。

“姜楠。”

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姜楠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过两天，抽个时间回魔法界。”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带着一丝深意，“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姜楠点了点头，带着满腹的疑惑，和路明非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位老人和一室的寂静。

“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他们？”邓布利多率先打破了沉默，“关于黑王已经走在复活路上的事，你一个字都没提。”

“知道的太多，对他们没有好处，那只会压垮他们。”昂热重新坐回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疲惫地揉着眉心。

“等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们自然会知道，你不也一样吗？老朋友，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你瞒着我的东西，恐怕也不少吧？”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属于活了太久的老家伙们的、深不见底的默契与无奈，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邓布利多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淡去，最终化为无形。

办公室重归寂静。

昂热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处，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锐利：

“车站那只死侍，查得怎么样了？”

一道穿着银灰色西装的影子，从墙角的阴影中无声地浮现，他头上那个滑稽的肯德基纸袋，在此刻却显得无比肃杀。

“还没有消息。”他的声音沙哑，“它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记录，没有任何来源。事情……有些不对劲。”

昂热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许久，才吐出一句仿佛带着叹息的话。

“一个未知的棋手，也入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