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之上，夜色静寂。

外部风啸如潮，舟体穿云破雾，8向着灵霄宗方向，在苍茫天际中疾行而过。内部却灵阵护壁，舟舱温润如春，丝毫不觉颠簸。

玉衡宗所居的静室设于飞舟后舱，是由温婉兮亲自布置的独立灵室，四周皆是淡粉锦缎所织，帷幔层层，檀香缥缈，温泉玉池嵌于地中，水汽升腾不散，一如女子心事，细腻婉转。

此刻池边一席白纱半垂，温婉兮正静坐镜前，刚刚沐浴完毕。

她玉体微露，青丝未干，水珠沿颈项滑落，滴入粉色绣花薄袍中。肩膀如雪，肌肤胜玉，只见他轻抬玉手，一块古朴的铜镜自一旁的柜台飞入手中。

她伸手拂过镜面，一道淡淡灵光在空中涌动，镜心如水波泛动，逐渐浮现出一张女子面容。

那女子三十余岁，凤眼微挑，双唇紧抿，一身冰紫霞衣，气质端庄冷冽，正是——玉衡宗宗主，花解语。

“师尊。”

温婉兮微微低头，语气温婉带着敬意，眉心却微有一丝忧色。

镜中花解语微微颔首，语声如寒冰般清冷：“此行……可还顺利？说说吧，收获几何？”

温婉兮轻声道：“火蝉涧已净，尸气俱散。灵霄宗弟子虽有轻伤，所幸无大碍。”

花解语镜中影像尚未完全凝实，温婉兮便轻启红唇，先一步开口：

“师尊，此行虽破局成功，但尚有一事需即报。”

花解语略显意外：“何事？”

温婉兮神情沉静：“那血煞谷之徒——厉无常，并未被当场斩杀。虽重创而退，但未见其尸，临遁前强行以血符破阵，已失追迹。”

镜中花解语目光顿凝，眉心轻蹙。

“你确定？”

“弟子亲眼所见。”

温婉兮补充道：“其遁法诡异，残魂缠体，应为魔门秘术中的‘血咒遁身’，虽元气大伤，却恐难灭根基。”

花解语沉默片刻，轻声道：“有意思，看来魔教那边也按耐不住了。”

.......

温婉兮轻咬唇瓣，终是开口：“师尊，此行安排……会不会太过了？我们引他们去斩魃，又在其中安置灵镜，故意激发试剑……难免引人生疑。”

“他们早已起疑。”花解语声音清淡，“沈流风、李无锋皆非庸人，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你说说，婉兮——若不是试一试他们的底线，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灵霄宗年轻一代究竟谁是真材实料、谁是空壳徒有其表。”

“我们不做试探，他们便一直站在高位。而我们……永远只能陪衬。”

温婉兮神色微动，目中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锋锐：“可如今……整个正道皆尊灵霄宗为首，我玉衡宗虽为仙宗，却被默认为‘附庸’……弟子，心中不服。”

花解语静静望着她，忽然道：

“你想争？”

温婉兮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镜面：

“师尊，这九州大地，凭什么只能记住灵霄宗的名字？凭什么女子只能清修净守，不可问鼎巅峰？”

“弟子温婉兮……虽为女身，却有鸿志。”

镜中，花解语唇角轻勾，似是欣慰，也似悲凉：

“你是我百年苦修中最合心意之人，既然如此，就该为你铺路。”

她轻声道：

“宗门旧约虽未废，但这天下早已换人。我玉衡宗不再是那个旁门清修的避世之地，而你……也不该只是‘温婉兮’这个名字。”

“你将来要做的，不止是玉衡圣女。”

“而是——这正道的旗帜之一。”

温婉兮神情一震，似有惊涛在心底翻滚，却依旧沉声应道：“弟子谨记。”

花解语微微颔首，旋即语气一转：

“你此次提到一个有趣的名字……韩小天？”

温婉兮略显迟疑：“是个……炼气巅峰的小子，玄龙道人的弟子。”

“玄龙那疯道人？居然收徒了？”

温婉兮眼神复杂：“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油嘴滑舌，浑不在乎生死，但昨日……却是一举打断厉无常血玉炼尸之术，误破尸魂融合。”

“事后我以灵镜测查，周身灵气动荡虽乱，但神魂凝实，不像是运气所致。”

“你怀疑他是……？”花解语沉吟。

温婉兮点头：“他的行为……太不可控了。”

花解语眼神微凝，随后语调低缓而冷静：

“灵霄宗最大的优势，从来不是人数、不是传承，而是——气运。”

她静静凝视镜面，轻声道：

“记住这个名字。”

“有时候，真正能破局的……不是那几个天骄，而是一个毫不起眼、天资平庸的小人物。”

“——因为他从来就不在棋盘之中。”

温婉兮低头：“弟子明白。”

花解语望了她一眼，目光温柔了几分，声音轻轻：

“早点歇息吧，婉兮。”

“师尊保重。”

镜光缓缓黯淡，灵气渐散，镜面恢复如初。

温婉兮静坐镜前，良久不语。

外舟风声拂过窗棂，灵舟疾行如飞，山河于云海间倒掠而过。

她素手一抬，轻抚额前几缕散乱青丝，眼神逐渐恢复平静。那张温婉如玉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方才镜前的紧张——

只剩下，冷静、判断，以及深深埋藏的一丝野心。

“韩小天……”

她轻轻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