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远处浪花拍打礁石，发出哗啦作响的节奏。天边泛起鱼肚白，渔市码头已渐渐热闹起来，吆喝声、卸货声此起彼伏。

林小川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衣角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他手里拎着一卷粗糙的麻绳，一边哼着“让我轻轻地告诉你”，一边和王二柱、李阿婆一起在村口老槐树下搭起了简易摊位。

昨夜那通电话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朱妙音只说了一句话：“把货准备好，我一个小时后到。”

而现在，他站在晨光微曦的渔市边，看着手中即将出手的“货”，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木板上，“新鲜海货收购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几个字被晨露浸润后略显模糊，却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

“这可是咱们渔村头一回有自己的收购点！”王二柱抹了把汗，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川儿，你这脑子真是转得比电风扇还快！”

“就是就是。”李阿婆笑眯眯地递上一瓶水，玻璃瓶外还挂着水珠，冰凉的触感让人精神一振，“等会儿肯定一堆人来卖货，咱们可得准备好秤和账本。”

林小川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有些微温，带着淡淡的塑料味。

他满意地点点头：“等会儿郑彪知道消息，怕是要气得吐血。”

话音未落，远处一辆自行车叮铃哐啷地驶来，车轮碾过碎石子路发出沙沙声。

骑车的是程小棠，她今天扎了个马尾，发丝随风飘动，整个人清爽又青春。

浅蓝色连衣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片晴朗的天空。

“哟，你们在这儿搞什么呢？”她一脚支住车架，好奇地凑过来，身上淡淡地飘来一阵茉莉花香。

“这不是嘛，郑家一直卡咱们脖子，我干脆自己搞个收购点，让大伙儿能多赚点。”林小川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辛苦啦，程老师。”

程小棠眼睛一亮：“哎呀，你这是要搞‘个体户’啊？挺有想法的嘛！”

她低头看了看摊位布置，突然灵机一动：“我帮你宣传一下，让村里人都知道这事。”

说完就从包里掏出了纸笔，唰唰几下写了一张通知：

>村民朋友们注意啦！

>从今早开始，村口老槐树下设立“新鲜海货收购点”，收购价格比镇上高出一成！

>欢迎大家前来售卖，公平交易，现款结算！

写完后，她骑上车，分别将这张告示贴在了村小学门口和村委会公告栏上。

不一会儿，村民三三两两地聚集了过来，有人抱着鱼篓，有人提着蟹笼，还有人扛着一筐贝类。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海水的咸腥味和鱼虾的腥鲜气息。

“真的假的啊？这里收货价真比镇上高？”一个村民半信半疑地问，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李阿婆立刻上前解释：“是真的！小川这孩子讲信用，咱几个都亲眼看着呢。”

“那就试试看呗。”另一个老人点点头，“反正也走一趟，不行再送去镇上。”

这时，赵大海拎着两筐螃蟹站在收购点前，脸上有些犹豫，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裤缝。

林小川眼尖，一眼就看出他在纠结什么，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赵，你怕啥？郑家还能堵你门不成？”

赵大海苦笑着摇头：“不是怕他们，是怕你这儿压根没人买啊……”

“放心吧，我这边联系好了买家，今晚就能出手。”林小川语气笃定，“而且——我当场结现钱。”

这话一出，赵大海终于咬牙走上前，把两筐螃蟹放在地上，沉重的竹筐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你得给现钱！”

“成交！”林小川笑着清点起来，动作熟练得像是干了好几年水产买卖的老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看到赵大海拿着一沓钞票离开时脸上的笑容，也都纷纷卸下了顾虑，开始排队交货。

林小川一边记账，一边还不忘打趣：“大家慢点来哈，谁先来谁先结，保证不让你白跑一趟。”

时间一点点过去，收购点前已经热闹非凡，甚至引来了几个邻村的渔民。

然而，就在大家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一个骑摩托车的身影悄悄停在了村外路口。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一片喧嚣，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小川……你这是在抢我的生意啊……”郑彪低声咬牙切齿，手中的告示纸被攥得皱巴巴的，指节泛白。

回到家中，他一脚踢翻院子里的木凳，整个人像被炸了毛的狗熊一样暴跳如雷：“兄弟们，给我带上家伙，走！老子今天非得把他的破摊子掀了不可！”

几个平时跟着他混的小混混立刻应声而来，扛着棍棒、铁锹就往村口冲去。

此时的林小川正一边收账一边和王二柱分拣海鲜，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嚣。

李阿婆最先反应过来：“不好了，郑彪来了！”

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吓得赶紧收拾东西想跑，也有人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林小川却只是抬眼看了眼远处那群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了？”他淡淡一笑，“等的就是他。”

话音刚落，郑彪一行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老槐树下。

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王二柱，指着林小川鼻子骂道：“林小川，你是真不怕死啊？居然敢在我家门口抢生意！”

林小川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蟹钳，拍拍手上的水渍，笑眯眯地说：“郑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咱这地方是公家的地吧？我也没抢你的渔船，更没偷你的渔网，凭什么不能设点收购？再说了——”他顿了顿，眼神一冷，“你以为现在还是你说一不二的年代？”

郑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少跟我讲道理！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来个生活教育！”

眼看对方要动手，王二柱一个箭步挡在林小川面前，却被郑彪手下几人围住。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一场斗殴。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郑彪，你这是打算当街行凶？”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程小棠骑着自行车缓缓停下，手里举着一部电话机，目光冷冷地扫过郑彪。

“你什么意思？”郑彪皱眉。

“我刚刚已经给派出所打电话了。”程小棠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说最近治安重点打击‘欺行霸市’，正好你这行为很符合定义。”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混混们顿时愣住，连郑彪也露出了几分忌惮神色。

他知道程小棠的父亲是村长，跟镇上关系不错，真要闹大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你们别得意！”郑彪咬牙切齿地瞪了林小川一眼，甩袖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赵大海更是拍着大腿笑道：“川儿，你小子真是我们渔村的希望啊！”

林小川笑着摆摆手：“大家继续交易吧，今晚我还得赶时间发货呢。”

傍晚回到家，天色已晚，苏秀莲已经在厨房忙碌了一阵。

她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见林小川满身疲惫地走进来，眉头微微蹙起。

“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她轻声问，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担忧。

“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林小川咧嘴一笑，坐到桌边，“倒是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苏秀莲低头盛饭，眼神里藏着担忧，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林小川向来有主意，但作为嫂子，她仍忍不住为他操心。

晚饭后，两人坐在屋前小院乘凉。

海风吹拂中，带着潮湿而咸涩的气息，吹动了苏秀莲鬓角的发丝。

她忽然开口：“你打算一直做这个收购点吗？”

“当然不是。”林小川靠在藤椅上，望着满天繁星，“这只是个开始。我要做的，是打破郑家的垄断，让咱们渔村的人有自己的渠道，不再受制于人。”

苏秀莲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夜深时，林小川刚准备回房休息，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他打开门，看到朱妙音站在门口，一身清凉打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空气中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你爸找我？”林小川挑眉。

“是我主动来找你的。”朱妙音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冷静，“我爸听说你在村口开了收购点，觉得这事可以谈。他愿意长期合作，只要你能稳定供货。”

林小川眯着眼打量她半天，嘴角慢慢扬起：“看来你是来拉拢我的。”

朱妙音抿嘴一笑：“聪明人总知道该跟谁合作。”

“有意思。”林小川轻笑一声，“那你觉得，我该答应你吗？”

朱妙音眨眨眼：“你觉得呢？”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林小川便穿戴整齐，背上一个装有新鲜海货样本的保温箱，跟着朱妙音踏上了通往镇上渔市的路。

“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边走边问。

朱妙音回头看了一眼他，神秘一笑：“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林小川心头微动，隐隐感觉这次见面，恐怕不只是谈供货那么简单……

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阴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