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的,可以成真
第3章 假的,可以成真
当陈清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游目四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狭小逼仄的潮湿石牢,四周密闭,除了一扇铁门外,连窗户都没有。
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入。
“这梦中质感,这光、这水……跟真的一样。”
陈清旋即察觉,此刻意识所乘的并非自己的肉身,此身中竟充斥着浓郁至极、尚未炼化的灵气。
“这灵气怎么回事?如此粗犷浓郁,囫囵吸纳却不炼化,也不怕时时散溢?太奢侈了!”
正疑惑间,忽然脑袋刺痛,无数记忆如洪流袭来,瞬间冲击而至,令他闷哼一声,脑中混沌一片——
中灵洲……太初仙朝……定边城……玄狱……星枢宗最后的传人……
种种信息如狂风过境,在陈清心中扫过。
但这洪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后,陈清长舒一口气,感受着多出的记忆,表情古怪,疑在梦中。
“不对,我确实在梦中,根据编造的祖师生平,生成了有如真实的梦中梦。按记忆所述,这具身体本名陈虚,乃星枢宗最后传人。星枢宗是中灵洲边陲宗门,山门被破,弟子近绝,陈虚侥幸逃脱,却被太初仙朝剑修擒获,关入玄狱。”
玄狱,乃太初仙朝镇压炼气士之地,纵修为通天,亦难逃脱。
“最后的宗门传承者?全对上了。”
将记忆理清之后,陈清一阵恍然。
“不过这太初仙朝,不知是杜撰还是确有其事,可惜隐星门家小业小,维持传承已竭尽全力,哪有余力了解中灵洲历史,根本无从比对。说起来,这《太虚道衍录》为何忽然被激活了?是因我成了掌门,还是对师侄编了谎话?若是前者还好,日后经营宗门总能开发书中妙用,可若是后者……”
他略一思索,豁然开朗。
“师父既已开路,我作为弟子,为宗门忍辱负重动动嘴皮子,有何可犹豫的?不就是编故事么,前世我可看了不少,一肚子货!”
现在,他更好奇这梦中故事如何发展。
“说能反哺性命,但得完成生平演绎才行吧?现在身份背景已定,后面该中兴宗门了,可这都沦为阶下囚了,如何中兴?”
他凝神感知这具身体。
“太浪费了!这一身充盈灵气,该都是用粗陋吐纳法囫囵吞入的,四肢百骸灵气充斥却不加约束,等于时刻在漏气!若以海岳残卷法门吐纳,光吸纳这些灵气就得不眠不休修两三年!就这么放着?暴殄天物!”
心念及此,他当即观想海岳之景,运转行气之法。
嗡!
下一刻,陈清体内灵气震颤,如烈火入滚油,各处灵气沸腾,循功法脉络朝黄庭宫奔涌而去!如洪流倾泻!
这些灵气充沛至极,如臂使指,他修行十七载以来,从未打过如此富裕之仗!
灵气所过之处,凝实如剑,在经脉中征伐开垦——
噗噗噗!
转瞬间,六条经脉就被贯通!
“正经被打通了?”
陈清面露惊容,打通经脉不仅需灵气之量,更需灵气之质!
“黄庭初辟之境,需吞纳月华朝气,摒弃血肉杂气,凝结后天之气化为内息。但内息松散,仅可强身、强韧经脉,不足以通脉,唯有踏入第二境‘冲和筑基’,掌握太和之气,方能打通经脉!但……这体内又没有太和之气?”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为冲和。
此境调和阴阳五行、魂魄虚实,掌握一丝太和之气,筑长生之根基,立问玄之道基,故第二境乃冲和筑基之境。
“但只是通脉,并无太和之气在体内流转,那就还是第一境的修为,”联想前后,他猛然醒悟:“这具虚构祖师之肉身,本就有第二境修为?但被废过修为?”
霎时,记忆碎片如生共鸣,传来零星信息——
被捕镇压后,修为遭削……
就在此时!
“丙字三十一!为何引动灵气异变?”
一声暴喝自门外炸响,铁门轰然洞开,几名魁梧狱卒鱼贯而入,手持镣铐直扑陈清!
陈清猛然睁眼欲要反抗,眉心却骤然刺痛!一个古篆“囚”字浮现额间,瞬间封禁经脉,镇压气血!前一刻还是一境圆满、疑似筑基,却转瞬沦为凡躯!
哗啦!
特制镣铐加身,立时压制了体内灵气,陈清连呼吸都为之一滞,顿时瘫倒在地。
“这梦境真的不像是临时衍化的……”
他心头掠过疑虑,但据记忆碎片所述,玄狱专囚修士,有此镇压手段倒也合理。
“陈虚,本念你出身大族,命途多舛,又素来安分,这才解了镇灵锁,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
清冷话音中,一名黑袍高瘦男子踱入牢房——
正是丙字号狱长李本计。
他停在陈清脸前,靴尖几乎触到面颊,冷声道:“我知你心有不甘,陈家曾随圣人清扫中洲,你曾祖更是位列一百零八星。你陈虚二十从军,征战西荒,却因义兄谗言被夺兵权、废灵骨,连累家族,流落边疆,为求复起拜入星枢宗,偏逢仙朝罢黜万宗……”
他忽然蹲下,冷峻面孔逼近陈清双眼:“但仙朝法度森严,入此便需守规,莫再想着复仇,否则再大的背景,也逃不过斩灵台上走一遭!”
说罢,他不等回应,便带人离去,竟丝毫不关心陈清如何回应。
咣当!
铁门闭合。
陈清尝试运功,却如负巨石,经脉闭塞,恢复了好一会,才艰难起身,靠墙斜坐。
“大族出身却被夺兵权、废灵骨,是追加设定?果然被废过修为境界,因为过去境界高,修行起来才这么快?不,是体内灵气太充沛了,连这牢中灵气也异常浓郁,方才还不觉得,如今细细感知,处处皆是灵气涌动,应是时代之故……”
他试图梳理“陈虚”的记忆碎片,却发现如翻书般需耗费精力,难以速成。
“不似寻常梦境,倒像真穿越到了中灵洲,可中灵洲早在一万多年前就沉没了,我这又是个虚构人物的生平……”
想着想着,陈清摇头叹息。
“罢了,待醒来再想,三个时辰后符箓自会唤醒我,只不知能否获得性命反馈。”
谁知这一等,竟是整整七天!
“竟昏睡这么久?肉身怕是要饿垮了!幸好门中备有干粮,大螯他们应当无恙。就怕七日不见我人,他们又生担忧。而且,维系阵法的灵髓怕是消耗不少,若实在不行,须设法苏醒,只但这是我第一次入梦,就怕这一梦一醒,留下什么隐患。”
这七日间,“陈虚”被囚于此,仅得两枚辟谷丹充饥,传闻中此丹一颗可三日不饥。
“按着设定,‘陈虚’得中兴宗门,可在太初仙朝的大势下,脱困都遥遥无期,一个半废修士如何逆袭?而且我这几日参悟记忆碎片,发现此界功法虽存境界之分,却粗陋不堪,细节上连《海岳残卷》都不如,最多只到第三境圆满,还无前人注释,凭着这些,也没啥资本逆袭……”
咣当!
铁门骤开。
李本计负手而入,冷眼睨向角落:“算你走运!十公主要挑几个身世清白的囚徒,竟还记得你。”跟着,他话锋一转,“但别妄想重获恩宠,如今的你,顶多当个试功药渣!”
原来这虚构祖师还与什么十公主有旧?
陈清心知此乃梦中梦的转折,默然起身。
很快,他被带入一处开阔石厅。
厅内已有数名镣铐加身的囚徒垂首而立。
上首一方石座虚悬,被薄纱遮掩,薄纱后隐约可见一道纤细身影,气息清冷。两侧侍立着气息深沉的修士与玄狱官员,李本计则退至一旁,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陈清目光扫过石座时,瞳孔骤然一缩,见那薄纱之后,竟闪过一丝墨染般的幽暗灵光!
这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错乱灵光?”他心生疑惑,“按《海岳残卷》所说,这是第二境未臻圆满,就强行破境留下的隐患,会因此阴阳失调、五行失衡,该闭关以地脉灵气和洗髓草调理才对,怎会亲临阴煞之地?”
十七年《海岳残卷》的苦修经验让他生出猜测:“莫非因作为背景的太初仙朝年代久远,尚无修行者注释,连皇族都不知这些修行要诀?”
就在这时。
“奉公主令!”一名银纹黑袍老者突然扬声道:“遴选三人充作近侍,试演新法!尔等需如实应答,不得妄言!”
“就三人?”
厅内顿时骚动。
囚徒们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求生欲。
机会渺茫,竞争残酷!
接着,挑选开始。
便有那老者旁有四人出列,分头测问,或厉声询问出身经历,或探查根骨经脉。
被问及的囚徒无不战战兢兢,竭力表现,有人痛哭表忠,有人催残存灵气,甚至还有匍匐乞怜者。
很快,两名囚徒被选中。
一人身材魁梧,根骨粗壮,虽修为被废,但底子犹存;另一人则口齿伶俐,对答时引经据典,该是世家出身。
几息后,轮到了陈清。
“丙字三十一,陈虚。星枢宗余孽,陈家弃子。”
听到报名,黑袍老者突然投来目光:“你就是那个拖垮了陈家的陈虚?既曾为边军将领,总该有些见解。”
陈清尚未应答,远处突然有人高呼:“第三人已定!”
黑袍老者当即收回目光,摆摆手:“算了,也不用回答了。挑出三人,也差不多了,毕竟是玄狱,再多就有些违例了。”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未被选中的囚徒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公主殿下。”
既在梦中,陈清毫无顾忌,越过黑袍老者等人,直接向石座上的身影开口。
这一举动令在场修士皆是一怔。
李本计则眯起眼,冷冷盯着他。
陈清视若无睹,继续道:“殿下冲击第三境前,该是根基未固吧?近日是否阴阳紊乱,触五行之物时体内有如针刺?”
黑袍老者瞳孔骤缩,雄浑气势陡然压来:“你从何处得知?”
“定波君。”
薄纱后,始终静默的身影终于开口。
仅此三字,黑袍老者当即噤声。
随后,那女声再度传来,不容置疑:“把他也带上。”
没有解释,短短五字,却如同金科玉律。
黑袍老者躬身应命,转向陈清时眼神复杂:“陈虚,上前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陈清站到了被选中的囚徒之列,成了“第四人”。
他扫了一眼身旁三人,正思索后续,忽觉视野边缘模糊扭曲,白雾渐起。
“时间……到了?”
心中一凛,陈清感到自己意识正缓缓从这具“陈虚”之身中抽离,当即明悟。
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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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开眼,陈清便觉体内空虚。
“这是习惯了梦中的灵气充裕?可惜终究是假……嗯?”
忽有丝丝真气自上涌出,仿佛有汩汩灵气自天灵处灌了进来,虽不汹涌却连绵不绝,渐渐充盈全身,与肉身水乳交融,宛如锤炼多年。
“何等精纯!与梦中炼化的真气相似,但量少了许多,约莫只有梦中的十分之一……”
他猛然醒悟,回忆前后经历,梳理着当前了解的《太虚道衍录》规则,已有心得——
“教授他人,可得道痕;”
“消耗道痕编造人物,可入梦体会其生平;”
“梦中锤炼的灵气,可按十比一反馈现实肉身。”
正思索间,窗外动静吸引了陈清的注意。
陈清翻身下床,推开窗户,见耗尽灵力的黄纸符箓跌落在地,仍断断续续传出微弱唤醒止之声,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我原来是被符箓唤醒的,梦里七天,但梦外只过去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