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冰冷的江水拍打着布满乱石的荒凉江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寒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如同刀子般刮过皮肤。远离下关主码头那地狱般的喧嚣，这片上游的江滩显得格外死寂，只有远处隐约的枪炮声和江风穿过枯黄芦苇的沙沙声，提醒着这座城市的末日。

林锋半跪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右臂紧紧揽着几乎虚脱的萧雅。她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嘴唇冻得青紫，眼神空洞地望着奔流不息、如同冥河般的长江，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周卫国持枪警戒，背对着他们，面向来时的黑暗，如同沉默的礁石。他肩膀紧绷，握着中正式步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每一次远处传来的枪声都让他身体微微颤抖。

“没……没有船……”萧雅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带着彻底的死寂。他们沿着荒凉的江岸搜寻了许久，只看到几艘被炮弹炸得粉碎的渔船残骸，和几具被江水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冰冷的江水湍急而宽阔，暗流涌动，在冬日的寒夜里，跳下去几乎等于自杀，尤其对萧雅这样体弱的女子而言。

周卫国猛地转过身，俊朗的脸庞在月光下扭曲着痛苦和挣扎。他看着萧雅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向同样脸色惨白、后背伤口在寒冷和颠簸中又开始渗血的林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走！我们回去！”周卫国突然嘶哑地低吼，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回城里！找个地方藏起来！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老子跟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无法忍受看着萧雅在绝望中慢慢死去，也无法忍受自己像个懦夫一样束手无策。

“回城？”林锋抬起头，眼神在夜色中异常冰冷锐利，“回城去哪里？鬼子正在挨家挨户搜捕！藏？能藏多久？一旦被发现……”他没有说下去，但萧雅那瞬间更加惊恐的眼神说明了一切。落入日军手中，对女人而言意味着比死亡更恐怖的深渊。

“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冻死？饿死？还是跳下去淹死？！”周卫国情绪失控地低吼，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和绝望喷薄而出，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岩石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林锋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警钟般炸响：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失温、失血、感染风险高）！检测到强烈精神冲击（绝望）！】

【触发被动技能：不屈意志（初级）！】

【效果：精神韧性提升，意志力短暂增强，痛感部分屏蔽。持续时间：视意志强度而定。】

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并非物理上的温暖，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如同钢铁淬火般的坚韧感！背部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冰冷刺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一丝。更重要的是，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绝望感，被一股冰冷的、如同淬火刀锋般的意志强行压下！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伤痛而略显僵硬，但眼神却如同黑夜中的寒星，锐利得刺破黑暗！他直视着周卫国那双充满血丝、濒临崩溃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卫国！看着我！”林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磐石，砸在周卫国狂乱的神经上，“死？太容易了！一闭眼就完了！但你想过没有？萧雅怎么办？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死？还是让她一个人留在这炼狱里，承受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他的话如同利刃，狠狠刺中了周卫国内心最深的恐惧！周卫国身体猛地一颤，看向萧雅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林锋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悲怆和洞悉未来的沉重：

“看看这片土地！看看这流淌着血的长江！看看那座正在被烈火吞噬的城市！鬼子想干什么？他们想杀光我们的人！毁灭我们的魂！让我们亡国灭种！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指向南京城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片夜空：

“死在这里，我们只是这百万冤魂中微不足道的三个！但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让那些畜生血债血偿！活着才能告诉所有人，中国人！杀不绝！打不倒！”

林锋的目光死死锁住周卫国，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周卫国！你他妈给我听好了！老子不管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但萧雅的命！我林锋答应过你要护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她死在这群畜生手里！”

他猛地指向奔流不息的长江，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江！必须过！萧雅交给我！我背着她游！你掩护！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老子也要赌一把！赌赢了，我们一起过江！赌输了，我林锋陪她沉江底！绝不让她落在鬼子手里受辱！”

“林锋……”萧雅看着林锋那在寒风中挺立、如同孤峰般决绝的背影，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里除了恐惧，多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周卫国怔怔地看着林锋，看着他眼中那燃烧着不屈火焰、如同钢铁般的意志，看着他背后渗出的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震撼、羞愧、以及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名为“责任”和“复仇”的火焰！是啊，死很容易！但萧雅怎么办？血仇怎么办？

他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和懦弱都吐出去！他眼中的疯狂和死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和决绝！他重重地拍了拍林锋的肩膀，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好！林疯子！我周卫国欠你一条命！过江！一起过！萧雅……交给你了！”他不再犹豫，迅速检查武器弹药，将仅剩的几发子弹压进弹仓，眼神如同猎豹般扫视着黑暗的江岸和芦苇荡，“我开路！找下水点！掩护你们！”

就在三人准备孤注一掷，走向那冰冷的死亡之江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的脚步声，突然从侧后方的芦苇荡深处传来！

周卫国和林锋瞬间警觉！【战场感知（初级）】被林锋强行激活！精神力瞬间抽紧，带来眩晕！视野边缘，几个微弱的光点正在靠近！不是刺目的敌意红光！而是……一种相对平和的、带着警惕和探查意味的微光？

“谁？！”周卫国猛地转身，枪口指向声音来源，厉声喝问！林锋也迅速将萧雅护在身后，拔出了驳壳枪！

芦苇被拨开，几个穿着深色粗布衣服、身形矫健的身影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手中端着一支老旧的汉阳造，警惕地打量着林锋三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林锋和周卫国都看清了对方手臂上缠着的、一个不太起眼的蓝色布条——那是一个地下联络的暗号标记！

“别开枪！自己人！”为首那人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是周卫国长官和林锋长官吗？”

林锋和周卫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们怎么会知道名字？

“你们是谁？”周卫国枪口未放，声音依旧冰冷。

“是沈清禾护士让我们在这片江滩附近留意你们的！”那人快速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庆幸，“她说你们可能会从上游找路！果然等到了！快！跟我们走！有船！”

沈清禾！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三人心中厚重的绝望阴云！

“清禾？她在哪？她怎么样了？”萧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沈护士没事！她很安全！正在安全点等你们！”那人确认了身份，语气放松了一些，“快！时间紧迫！鬼子的巡逻艇随时可能过来！船藏在芦苇荡深处！”

希望！绝境之中，真正的希望之光！

林锋心中巨石落地，那股支撑着他的“不屈意志”似乎也稍稍松懈，后背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猛烈反扑上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对周卫国点点头。

周卫国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他收起枪，对着来人郑重地抱拳：“多谢兄弟！救命之恩，周卫国永世不忘！”

“快走吧！”联络人招呼着同伴，迅速带着三人钻进茂密的芦苇荡。

在芦苇荡深处隐蔽的水湾里，果然藏着一艘用芦苇和破布伪装好的小木船。船不大，但足够容纳他们几人。两个精悍的汉子已经等在那里。

“快上船！趁着鬼子巡逻的间隙！”联络人催促道。

周卫国小心翼翼地将萧雅扶上船。林锋也强撑着想要登船，但失血和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林锋！”周卫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我没事……快走……”林锋咬着牙，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快！上船！离开这里再说！”联络人不由分说，和同伴一起将林锋架上了船。

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出芦苇荡，融入奔流不息的黑暗江面。船夫奋力划动船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对岸的方向奋力驶去。江风凛冽，冰冷刺骨，但船上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微弱希望。

林锋靠在船舷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背部的伤口在江风的刺激下剧烈疼痛，失血带来的寒冷让他微微发抖。但他能感觉到，萧雅就在身边，周卫国就在眼前。他们活下来了！

【叮！成功脱离南京战区！】

【“不屈意志”效果结束。】

【伤势恶化警告：失血、失温、感染风险极高！】

【积分：5。】

【新任务：抵达江北安全区，恢复伤势，并寻找组织（八路军）。】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现实。南京的炼狱暂时逃离，但危机远未结束。

小船在黑暗中艰难前行，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对岸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林锋回头望去，南京城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天际，浓烟如同巨大的、扭曲的鬼影升腾而起。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地呐喊、控诉！

那座城，正在流血，正在燃烧，正在经历着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

林锋的拳头在黑暗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路目睹的暴行，闪过萧雅惊恐的眼神，闪过周卫国绝望的嘶吼，闪过沈清禾在废墟中冷静包扎的身影……更闪过那火光冲天的金陵古城！

“这笔血债……”林锋的声音低不可闻，如同地狱深处的寒风，只有身边的周卫国能隐约听到，“……必须用血来还！”

周卫国没有说话，只是将萧雅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他望着南京城那冲天的火光，眼神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和绝望，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仇恨和一种更加深沉的信念。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回应林锋的低语，也仿佛在向那座正在死去的城市立下无声的誓言。

小船劈开冰冷的江水，载着劫后余生的三人，载着刻骨的仇恨和不灭的火种，奋力驶向黑暗的彼岸。身后的南京，在血与火中沉沦；而前方，虽然依旧黑暗，却已透出一丝微茫的、名为“抗争”的曙光。火种不灭，血债，终有偿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