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冥轩的目光落在梦漓的手上，指尖那层薄薄的蹼泛着水光，像凝结了晨露的蝉翼。他盯着那抹透明的轮廓出了神，喉间不自觉地滚出一句：“在陆地上……你为什么不能化成人形？”

梦漓的指尖顿了顿，抬眸时蓝银色的瞳孔里映着疑惑：“只有人鱼才会在陆上化形。”

冷冥轩“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颔首，目光却还没从那抹蹼上移开。这时，一道晃眼的白色突然撞进视野——是那个白眸少年，正大步流星地穿过课桌间的缝隙，身后还跟着一串身影，像是拖着条五彩斑斓的尾巴。

“可算找着他们了。”少年一抬手撑在冷冥轩的桌沿，披风上的白毛扫过桌面，“这几个家伙非要绕着学院转三圈，腿都快给我跑断了。”他直起身，银白的眸子扫过冷冥轩和梦漓，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正式介绍下，莫云寒。”

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炸开一片声响。

穿暗紫色长袍的少年往前一步，高马尾随着动作扫过肩头，紫色眼眸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气：“沐天。叫我沐大大就行。”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旁边的灰色衬衫，灰色短发少年抬手就把他扒拉到一边，头顶的狼耳抖了抖，灰色眼眸亮得像淬了光，“燕狼。”

紧接着，一道裹在黑色斗篷穿着黑色刺客古装的身影往前挪了挪，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泛着冷光的黑眸，声音冷得像冰碴：“乌林影。”

身后绿色长裙少女却笑得像春日藤蔓，头上的蚂蚁触须轻轻晃着，绿色眼眸弯成了月牙：“苏小莹，很高兴认识你们呀。”

“嘻嘻，云天舞！”身穿粉色萝莉裙的粉发少女一把挽住苏小莹的胳膊，猫耳随着他的动作竖得笔直，粉色眼眸直勾勾盯着梦漓，“咦？那位是……女孩吗？”

最后一个穿褐色皮大衣的少女往前站了站，褐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紧实的马尾，身穿褐色皮大衣，声音像磨砂纸擦过木头：“解冰林。”

冷冥轩微微欠身，动作利落：“冷冥轩。”

梦漓这时才缓缓抬眸，蓝银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温度，却莫名透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像深海里沉潜的王族：“梦漓。”

“哇！居然是男孩？”云天舞的猫耳瞬间支棱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长这么漂亮的男孩，我还是头回见！”

苏小莹也跟着点头，绿眸里满是好奇：“真的像个精致的小丫头呢。”

一群人顿时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围着梦漓叽叽喳喳议论起来，直到讲台上“咚”地一声闷响——导师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那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喧闹声戛然而止。几人慌忙鸟做兽散，各找位置坐好，只剩莫云寒临走前冲冷冥轩挤了挤眼。

冷冥轩看着身旁重新恢复安静的梦漓，忽然觉得，这个小组好像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嘭！”

一声巨响炸在讲台上，那摞厚厚的文件被狠狠砸下，边角都震得卷了起来。

穿黑色大衣的男导师负手而立，褐色眼眸像淬了火的石子，扫过底下闹哄哄的人群，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吵！就知道吵！”他抬手指了指窗外，“隔壁班掉根针都能听见，再看看你们——菜市场都没这么热闹！”

教室里的喧哗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猛地矮下去半截。

导师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碾过一圈，才放缓了语气：“人都到齐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魔龙。叫我魔导师，或者直接叫导师都行。”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讲台，“今天不讲别的，先聊聊你们对‘异灵’的认知。现在自由讨论，十分钟后，我挨个提问。”

话音刚落，刚刚还憋着的喧闹瞬间反弹，像被捅开的马蜂窝。桌椅挪动声、争执声、兴奋的叫嚷声混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屋顶。

角落里，梦漓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摊开书本，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蓝银色的眼眸专注地落在字迹上，周遭的嘈杂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冷冥轩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忍不住开口：“不一起讨论吗？”

梦漓翻页的指尖顿了顿，头也没抬，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异灵。”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自己对异灵的认知，何必……问别人。”

冷冥轩猛地一怔。

是啊。

就像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同的光，异灵本就是与自身灵魂相连的存在，那些源自血脉与心魂的理解，又怎么能靠听别人的议论得来？

他望着梦漓低垂的眼睫，又看了看周围还在为“异灵是否有善恶”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学，忽然觉得，这满室的喧嚣，好像真的没什么意义。十分钟后，魔龙导师厚重的手掌在讲台上连拍两下，沉闷的声响压过了教室内最后一丝窃窃私语。“沐天，”他抬眼扫向那个略显局促的少年，“讲讲你对异灵的认知。

沐天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挤出话来：“呃……异灵是……是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的。”

导师的指尖在讲台边缘轻轻敲了敲，忽然摆了摆手。“坐下吧。”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了几分，“你说对了一半——异灵不只是盾牌，更是我们在这诡谲世界里活下去的底气，是面对那些藏在雾里的东西时，唯一能握紧的武器。”

下课时间很快到了，魔龙导师转身抓起讲台边的黑色皮质外套，金属搭扣碰撞出清脆的响：“下节课开始实战训练，散了。”

导师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教室里瞬间像被投进了火星的火药桶。后排的男生们拍着桌子争论训练会不会死人，靠窗的女生们绞着手指嘀咕要不要找借口请假，更有人已经凑在一起，飞快地商量着怎么在导师眼皮底下偷偷藏点能偷懒的小东西。

喧闹声里，冷冥轩的目光落在斜前方。梦漓坐在轮椅上，盖在腿上的灰色毯子不知何时被攥出了几道褶皱，遮住的地方隐约能看出不自然的弧度——那是他无法收起的鲛人尾。

“训练要动真格的，”冷冥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怎么办？”

梦漓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吵嚷吞掉：“我……不知道。”

毯子下的尾鳍似乎不安地动了一下，带起极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在这片乱糟糟的期待与恐慌里，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