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百功不如一过
第1章 百功不如一过
帝关,这座矗立于大乾王朝边境,与禁区接壤的雄伟关隘,此刻正弥漫着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哼,什么镇守千年的英雄,我看也不过如此!区区一次失误,就让我帝关折损数十位好手,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还占据高位?”
“就是!我看那些禁区生物也并非传言中那般凶残,否则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击退?依我看,先前那些所谓的凶险,多半是陈平安那厮夸大其词,以此向我等,向王朝索取更多修行资源罢了!”
“不错,此人心机深沉,定是想借着镇守帝关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此次若非他托大,以为自己突破在即,放松警惕,何至于让禁区宵小有机可乘,害我等袍泽无辜丧命?”
喧嚣嘈杂的议事大厅内,一道道饱含质疑、愤怒甚至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中央那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黑袍男子身上。
他便是陈平安。
一人一枪,为大乾镇守帝关,已逾千年。
千年光阴,他如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将所有敢于觊觎帝关的禁区生物尽数挡在关外,身上积累的伤痕与功勋,早已数不胜数。
帝关之内,上至将领,下至寻常士卒,哪一个不曾受过他的庇护?
哪一个家族的延续,不曾仰仗他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
不久前,陈平安触摸到修行瓶颈,千年积累在此一朝,即将迎来一次惊天动地的突破。
然而,也正是这突破的关键时刻,他自身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消息不知如何走漏,数个与大乾素有积怨的禁区之主,竟联袂来袭,欲趁他病,要他命。
那是一场旷世大战。
陈平安强行中断突破,以半步虚弱之躯,独战数位禁区老怪。
鲜血染红了帝关城头,他几次濒临绝境,几乎神魂俱灭。
好在苍天有眼,或许是千年的守护感动了冥冥中的存在,亦或许是他自身意志坚韧不拔,在最后关头,竟奇迹般地引动天劫,借雷霆之力淬炼己身。
不仅一举冲破桎梏,修为臻至深不可测之境,更是当场反杀,将那几位不可一世的禁区之主尽数斩于枪下,连其神魂都未曾逃脱。
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是足以载入大乾史册的辉煌功绩。
然而,此刻等待他的,却并非鲜花与赞歌,而是冰冷的指责与刻薄的审判。
只因在他被围攻,无暇他顾之际,一些漏网的低阶禁区生物趁乱冲击了帝关一角薄弱的防线,造成了数十名守关将士的伤亡。
数十条性命,对比他千年守护的功绩,对比他刚刚斩杀数位禁区之主,为帝关乃至整个大乾免去的弥天大祸,本该不值一提。
可现在,这反而成为他最大的罪状,被无限放大。
“陈平安,你可知罪?”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倨傲的中年男子排众而出,他是帝关守将之一,王氏家族的嫡系,平日里就对陈平安这位不属于任何派系,却手握大权之人颇有微词。
此刻,他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与快意。
“我何罪之有?”陈平安眼眸深邃,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默默运转着突破后的磅礴力量,修复着体内大战留下的暗伤,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千年守护,换来的就是这个?
他浴血奋战,险死还生,这些人非但没有在他突破之时遣人护法,没有在他被围攻之时出兵援助,事后反而第一时间跳出来追究他所谓的“失职之罪”。
真是可笑。
“何罪之有?哼!你身为帝关统帅,却疏于防范,致使禁区生物潜入,害死数十袍泽,此乃失察之罪!玩忽职守之罪!”
王姓将领声音陡然拔高,义正辞严,“若非你平日里刚愎自用,将帝关防御视同儿戏,岂会发生这等惨事?我看你根本不配再统领帝关!”
“王将军此言有理!”
另一名身形微胖的官员立刻附和,“陈平安,你镇守帝关千年,消耗王朝资源无数,如今却犯下如此大错,简直是尸位素餐!依我看,理应革去其统帅职务,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不仅如此!他斩杀禁区之主所得的那些遗物、神兵,也应尽数上缴,充入国库,以弥补此次帝关的损失!”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这些人的嘴脸,在陈平安眼中,比那些狰狞的禁区生物,更加丑陋。
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是这片土地,还是这群早已被安逸腐蚀了心智的蛀虫?
陈平安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愤,或贪婪,或冷漠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些人,恐怕巴不得他早点死在禁区之主手中,如此一来,帝关统帅的位置便空了出来,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瓜分他手中的权力和资源。
“就凭你们,也配审判我?”陈平安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让喧嚣的大厅为之一静。
就在此时,大厅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圣旨到——!”
一声高亢的唱喏打破了大厅内短暂的宁静。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数名身着金甲的皇城禁卫簇拥着一位手捧明黄卷轴的太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那太监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定格在陈平安身上。
王姓将领等人见状,脸上不由露出喜色。他们早已暗中联络朝中势力,将陈平安的“罪状”添油加醋地上报。
看来,陛下的决断,已经下来。
陈平安啊陈平安,你千年功高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帝王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你失了价值,又犯了“大错”,等待你的,只有严惩!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其特有的尖细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关统帅陈平安,镇守边关不利,致使防线疏漏,将士伤亡,罪责难逃,朕念其昔日微功,暂免死罪,着,即刻剥夺其帝关统帅一应职务,押解回京,听候裁决,另,其于帝关千年所得,包括此次斩杀禁区之主缴获,尽数封存,移交户部。钦此——!”
话音落下,大厅内一片哗然。
王姓将领等人眼中闪过狂喜之色,这惩处,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彻底!不仅夺了权,还要没收所有财物!
而那些先前还保持中立,或对陈平安抱有一丝同情的人,此刻也只能暗自叹息。
皇命已下,谁敢违抗?陈平安这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陈平安静静听着,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郁。
好一个“昔日微功”!
好一个“罪责难逃”!
他一人独挡禁区千年,护佑大乾亿万子民,到头来,在乾帝眼中,仅仅是“微功”?
他刚刚以命相搏,斩杀数位心腹大患,为王朝立下不世奇功,转眼就成了“罪人”?
真是天大的讽刺!
“陈平安,还不接旨?”那宣旨太监见陈平安毫无动静,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几名金甲禁卫也随之上前一步,身上甲胄铿锵作响,气势汹汹,大有陈平安稍有异动,便要当场拿下的架势。
陈平安的目光从太监那张倨傲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大厅内众人各异的神色,最后,他的视线落向了帝关之外,那片他守护了千年,如今却似乎与他再无瓜葛的禁区方向。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冷了。
也罢,既然这帝关容不下他,这大乾容不下他,他又何必强留?
千年了,他也该歇歇。
只是,他若走了,这帝关,这些人,真能守得住吗?
陈平安心中冷笑,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伴随着一股滔天的怒意和失望,在他胸中交织。
他缓缓抬起手。
不是去接那份可笑的圣旨。
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一震。
“嗡——!”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骤然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