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清风观，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药混合的气息。

周雨扶着斑驳的石墙，望着后院那口被青苔覆盖的老井，井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绳痕，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井台旁的石阶蜿蜒向上，表面被山雨打磨得光滑如镜，两侧杂草丛生，几株野蕨菜在晨风里轻轻摇曳。

“井里没水，吃水、洗衣、浇园子都要上来担水，台阶又高又滑，特别难走。”落叶嘟着嘴，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抱怨，小眼睛却偷偷瞥向周雨，眼底藏着一丝期待。

周雨察觉到落叶的小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以后师弟你就负责洗衣做饭，这些粗活交给师兄来干。”

“真哒！”落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蹦跳着，双手拍得通红，“那也得等师兄腿伤好了以后。”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对周雨亲近了许多，还主动牵起他的手。

周雨四下打量，目光落在最后一排房子上。

那排石屋被茂密的野蔷薇缠绕，藤蔓从破碎的窗棂间钻进去，在墙面上织成一片绿色的网。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选一间住？”他心中盘算着，自己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离清尘道长远些，或许能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当然可以！”落叶兴致勃勃地介绍，“师父正要我把这些房间都收拾了呢。以前总有人上山借住，后来又都走了。现在北边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师父说天冷了，要把房子腾出来给没地方住的人过冬。山上的寺庙都开始这么做了，师父常说，不求功德，但要行善事。”

周雨最终挑中东北角的屋子。

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房梁上挂满蛛网，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这是三间连通的屋子，竹制隔墙已经发黄开裂，里间的竹床布满虫蛀的痕迹。

但最边上那间正对着西面的窗户，此刻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来，透过斑驳的窗纸，远处群山之间，蜿蜒的江水如一条银色的丝带若隐若现，景色壮美如画。夜幕降临，道观里的油灯次第亮起。

晚饭是粗瓷碗盛着的青菜、腌得发黑的咸菜，还有硬邦邦的窝头。

周雨喝着落叶熬的草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饭后，两人提着破旧的扫帚和木桶，开始收拾房间。

竹床的竹条大多已经腐朽，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周雨和落叶合力将旧竹条拆下，从后院抱来新砍的竹子。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片碎银般的光斑。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落叶说起观里的趣事，说到高兴处，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等铺好新被褥，挂好粗布门帘，夜色已深。

道观里静得能听见后山传来的虫鸣，偶尔有夜枭的叫声划破寂静。

周雨见落叶连连打哈欠，便催促他回去休息。

落叶一步三回头，“师兄，我去烧一壶水来，你好洗澡。”

等落叶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周雨关紧门窗，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收藏的物件。

昏暗的月光下，钱袋、七彩锦囊、羊皮纸、乌木剑、聚魂旗和那本神秘的书依次摆放在竹床上。

他拿起乌木剑，剑身乌黑发亮，隐隐透着一股寒意。

“要滴血认主么？”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

一咬牙，他用竹片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剑身上。

然而，血珠只是顺着光滑的剑身滑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周雨不死心，又拿起聚魂旗。

旗面漆黑如墨，上面用金线绣着诡异的符文，触手冰凉。

他将血滴在旗面上，符文却没有丝毫反应。

接着，他又试了七彩锦囊和羊皮纸，结果都一样。

“该死！”周雨低声咒骂，目光最后落在那本薄薄的书上。

封面上“九幽经”三个大字古朴苍劲，翻开书页，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许多字更是见所未见。

翻到最后两页，果然有一篇《聚魂旗》，但内容同样如天书一般。

“这肯定和修仙有关！”周雨心跳加速，双手微微颤抖。

黑衣人借助聚魂旗与少年同归于尽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坚信这是仙家之物。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就算这是修炼法门，以他现在的学识根本无法参透，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得先认字，在这道观里潜心学习……”窗外，山风呼啸着掠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雨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虽然继承了秦三娃的记忆，但他对秦三娃的父母并没有太深的情感羁绊。

而且，王家村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和陌生，他不愿再过那种平淡无奇的生活。

“毕良才说神仙难寻，但我偏要试试……”周雨望着头顶晃动的蛛网，在朦胧的睡意中，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清晨，周雨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金色的光斑。

他匆忙起身，拄着拐杖往清风殿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和木鱼的敲击声。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殿内香烟袅袅，清尘道长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正手持拂尘，在香案前诵经

落叶站在一旁，敲着木鱼，节奏不紧不慢。殿内已经来了几个求医的人，角落里还坐着一位身穿灰布长袍的居士，跟着一起诵经。

周雨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站在一旁。落叶瞥见他，偷偷眨了眨眼，又用下巴指了指殿前的院子。

周雨会意，来到柴房，灶台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杂粥，上面撒着几粒金黄的玉米粒。

这一天，周雨开始正式在道观帮忙。

他坐在桌案后面，研磨草药时，看着药钵里的药材渐渐变成粉末，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清尘道长则在一旁，时而诊断病情，时而挥毫写药方，偶尔还会为香客画符、解签，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超然的气质。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余晖将道观的飞檐染成一片金黄。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落叶费力地闩上观门。

清尘道长翻开黄历，神色平静地说：“今日是初七，贫道明日下山，有两场小法事要做，你们留下照看道观。初九初十，我要去煌煌山采药，若有病人来，小病落叶诊治，拿不准的就让他们十一再来。”

周雨注意到落叶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询问后才知道，清尘道长每次上山采药，尤其是去险峻的煌煌山，都会带上落叶，让他增长见识。

而这次留下他，显然是对周雨还不够放心。

夜幕再次降临，周雨站在屋檐下，望着满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