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尸山炼狱,吞煞成狂
第9章 尸山炼狱,吞煞成狂
第九章尸山炼狱,吞煞成狂
>冰冷。
>刺骨的冰冷从身下冻硬的尸体渗入骨髓,与体内肆虐的煞气乱流内外夹击,撕扯着残存的意识。张小二躺在尸骸堆积的雪洼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尸臭和铁锈般的血腥味。视野里是灰蒙蒙飘着雪的天空,和几只盘旋在枯枝上、猩红眼珠冷漠俯视的乌鸦。
>他动不了。身体像一具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木偶,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破碎脏腑的剧痛。唯有那缕深植于丹田深处、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冰凉气息,还在顽强地搏动,如同黑暗冰原上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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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一种沉甸甸的、浸透了死亡气息的冰冷,从身下冻硬的尸骸深处,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穿透他残破的皮肉,狠狠扎进骨髓。这冰冷与体内依旧在冲突、肆虐的煞气乱流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如同两把钝锯,反复拉扯、切割着他仅存的意识和残破的躯体。
张小二躺在雪和尸骸混杂的冰冷洼地里,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如同拉动一架锈蚀千年的破风箱,艰难地吞吐着饱含尸臭、腐烂气息和铁锈般血腥味的冰冷空气。这空气吸入肺腑,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如同吞下冰渣和污秽混合物的刀割感。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灰蒙蒙的天空低垂,铅云厚重,鹅毛般的雪片无声地飘落,试图用苍白的温柔掩盖这片人间炼狱的肮脏与绝望。几只枯瘦如柴的乌鸦,如同披着丧服的死神使者,无声地落在不远处几棵枯死老树扭曲的枝桠上。它们猩红的小眼珠冷漠地俯视着下方无边无际的尸堆,喙缘偶尔开合,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呱——呱——”声,像是在为这场永无止境的死亡盛宴唱着安魂曲,又像是在等待开餐的信号。
他动不了。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无形的巨石碾过,又像是被最恶毒的冰寒冻结。肌肉僵硬如铁,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心脏的微弱搏动,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早已破碎的五脏六腑上,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线贯穿,体内那几股狂暴冲突的煞气乱流(地煞阴气、被污染的煞晶残余、还有他自身意志烙印的微弱抵抗)依旧在左冲右突,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新的、深入骨髓的痛楚。
唯有丹田深处。那里,一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韧的冰凉气息,还在顽强地搏动着。它如同黑暗冰原上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又如同被狂风吹得几近熄灭、却依旧死死抓住灯芯的烛焰。这缕气息,是他从地窖炼狱中窃取生机、历经千辛万苦保留下来的最后“火种”,带着他自身意志的烙印,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内外交困的毁灭。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绝境中,他模糊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
他“看”到了光。不是阳光。是弥漫在这片巨大乱葬岗上空的、浓郁得如同灰色浓雾的煞气光尘!它们从每一具冻僵的、腐烂的、残缺的尸体上散发出来,汇聚成一片沉甸甸的、遮蔽了天光的死亡之云。那是亿万生灵终结时残留的绝望、麻木、痛苦和怨毒,是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苦难凝结成的“道痕”碎片。
而在这些磅礴的灰色死亡之云深处,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捕捉到了更多、更细微的、带着不同色彩的光点碎片。它们如同混杂在灰色沙海中的彩色微尘,渺小却蕴含着更具体的、属于个体的“印记”。
*几尺外,一个妇人僵硬地蜷缩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早已冻成青紫色的小小襁褓。从她身上,逸散出星星点点惨白的光尘,其中夹杂着几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绝望母爱的柔光。
*不远处,一个老汉的尸体呈诡异的匍匐状,一只枯槁的手深深插进冰冷的泥土里,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观音土。他尸体周围,漂浮着几点深沉的、如同干涸泥土般的土黄色光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饥饿执念。
*更远处,一具穿着破烂鸳鸯战袄的兵卒尸体半埋在雪里,旁边丢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长矛。几点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围绕着他,散发着兵戈的杀伐戾气、被驱使的麻木,以及一丝临死前对温暖的茫然渴望。
*甚至,在视线边缘,一具被乌鸦啄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旁,还飘荡着几点诡异的墨绿色光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瘟疫、腐烂和病痛的气息……
这些细微的光点碎片,微小如尘埃,混杂在磅礴的灰色死亡煞气中,毫不起眼。它们脆弱、混乱、充满负面能量,却蕴含着尸体主人生前最强烈的执念、情感和死亡瞬间最本源的烙印。
虚弱到极点的张小二,身体对这无数混杂的光点碎片,却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病态饥渴!
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清泉幻影!那是剧毒的泉水,但饮鸩止渴,也好过立刻干渴而死!
吸…吸进去…
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个最原始、最疯狂的念头。他艰难地、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催动起丹田那缕仅存的、微弱的冰凉气息。
嗡……
那缕气息如同垂死的萤火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
但就是这微乎其微的颤动,却仿佛在张小二身体周围,悄然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微小的漩涡!一个专为吸引这些死亡碎片而生的……“引力点”!
乱葬岗上空,那些漂浮的、混杂着各种执念和死亡烙印的细微光点碎片,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开始极其缓慢地、丝丝缕缕地朝着他躺倒的位置,飘荡、汇聚而来……
一缕带着麻木绝望气息的灰色光点,如同冰冷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眉心。
一点蕴含着无尽饥饿执念的土黄色光点,如同沉重的铅块,沉入他剧痛的胸口。
一滴暗红的、充满兵戈杀伐戾气的光点,如同烧红的铁水,渗入他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甚至一丝墨绿色的、带着瘟疫腐烂气息的光点,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这些细微的死亡碎片,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带着各自独特的、混乱的死亡意念和负面能量,刺入他残破的身体和濒临溃散的意识!
剧痛!混乱!冰冷!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又被瞬间冻结!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情感冲击、临死前的怨毒嘶吼,如同狂暴的潮水,疯狂冲击着他固守的最后一点清明!
“饿…好饿…”(土黄色光点带来的、如同胃袋被烧穿的灼痛)
“娃儿…娘的娃儿…”(惨白母性光点带来的、心被撕裂的绞痛)
“杀…杀光…”(暗红光点带来的、嗜血的暴戾冲动)
“痒…烂了…都烂了…”(墨绿光点带来的、万蚁噬骨的麻痒和腐烂感)
这些混乱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污染着他的精神!剧痛排山倒海,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彻底吹灭、污染、同化成这尸山血海中一缕新的怨魂!
然而!伴随着这非人的剧痛和精神污染,一丝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源自那些碎片本身的“本源”力量——绝望深处的一丝不甘的坚韧、饥饿尽头的一点纯粹的求生欲、杀伐戾气里的一缕凝练的煞气、甚至瘟疫腐烂中蕴含的某种扭曲的“生命力”——也如同冰冷的清泉,极其微弱却真实地渗透出来,缓缓融入了张小二的身体和那缕搏动的冰凉气息之中!
这滋养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远不足以修复他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每一次吸收都像是在饮鸩止渴,加重了精神的负担和污染的风险。但它,却如同在无尽黑暗和绝对零度的冰原上,重新点燃了那一点名为“生命”的……微弱的火种!
每一次吸收,都让丹田那缕冰凉气息的搏动,稍微……有力了一丝!
每一次剧痛的冲击,都让那缕气息的光芒,在极致的痛苦中……凝练了一丝!
每一次混乱意念的污染,都让他在坚守本心的抵抗中,意念的“韧性”……被磨砺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他像一个在剧毒沼泽中艰难跋涉的求生者,每一步都深陷泥潭,被毒虫啃噬,被瘴气侵蚀,痛苦不堪。但每一步,都在朝着“活着”的方向,挪动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距离。
就在这痛苦而缓慢的“进食”过程中,张小二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无暇去注意,他身体发生的微妙变化。
皮肤表面,那些在能量爆发时浮现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红色裂痕和灰白色冰纹,并未完全消退。此刻,在吸收了大量混杂着各种死亡碎片的光点后,这些裂痕和冰纹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暗红的纹路如同干涸河床下重新流动的岩浆,微微散发着热量;灰白的冰纹则如同活过来的霜花,吸收着空气中的阴寒。
更诡异的是,他裸露在破烂衣物外的伤口边缘。那些被暗红光点渗入的伤口,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泽,如同浸染了陈年的血痂,隐隐散发着一丝铁锈般的煞气。而被墨绿光点缠绕的脚踝处,皮肤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带着一种病态的“活性”,仿佛在缓慢地……腐烂,却又在腐烂中滋生着什么。
他躺在尸堆里,身体在痛苦中微微抽搐,眼眶深处,那原本燃烧的灰白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但在这空洞的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混乱而暴戾的光芒,如同深渊中潜伏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时间在死亡的气息和无声的飘雪中流逝。张小二如同一个贪婪而痛苦的饕餮,被动地、艰难地汲取着这片乱葬岗为他提供的、唯一能维系生命的剧毒养分。每一次吸收,都让他离彻底崩溃或被污染更近一步;每一次吸收,却又让那点生命之火,在剧毒的滋养下,顽强地……燃烧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呜——嗷——!
一声低沉、充满野性饥饿的狼嚎,突兀地撕裂了乱葬岗死寂的空气!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残忍!
远处枯树上的乌鸦被惊得“呱呱”乱叫,扑棱着翅膀飞起。
张小二残存的意识猛地一凛!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身下的冻尸还要刺骨!
狼!
是饿狼!而且是狼群!
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乱葬岗,饿疯了的野狼,比任何鬼魅都要可怕!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布满血污和冰晶的眼球,朝着狼嚎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洼地的边缘,几处被积雪半掩的土坡后面,几双幽绿、闪烁着饥饿凶光的眼睛,如同鬼火般亮起,死死地盯住了尸堆中……他这具还在微微起伏的“活物”!
为首的一头巨狼,体型远超同类,肩高几乎及腰!它身上的皮毛肮脏打结,沾满暗红的血痂和污雪,左眼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让它看起来更加凶残。它低伏着身体,粗壮的脖颈肌肉贲张,露出惨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锁定在张小二身上!
在它身后,七八头同样瘦骨嶙峋却凶相毕露的饿狼,如同鬼魅般从雪坡后缓缓现身,呈扇形散开,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它们幽绿的眼眸里,只有最原始的饥饿和杀戮欲望!
这些畜生,显然已经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确认了这个“食物”的虚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张小二刚刚燃起一丝火苗的心!他刚刚从地窖炼狱和煞气反噬中捡回半条命,身体依旧破碎不堪,动弹一下都困难,如何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饿狼?
跑?不可能!
打?更是天方夜谭!
难道刚刚窃取到一丝生机,就要沦为这些畜生的口中食?
不!不——!
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暴戾,混合着刚刚吸收的那些死亡碎片中蕴含的疯狂求生欲和杀戮戾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张小二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冰晶的脸上,肌肉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深陷的眼窝中,那空洞的黑暗深处,一点混乱而暴戾的灰白色光芒,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凶兽之瞳,骤然……亮起!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了痛苦、暴戾、绝望和某种原始兽性的嘶吼,从他干裂的喉咙里炸裂而出!这嘶吼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疯狂意志!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缕被无数死亡碎片“滋养”过的冰凉气息,仿佛受到了这极致情绪的刺激,猛地剧烈搏动起来!一股微弱却异常混乱、暴戾的吸力,以他身体为中心,骤然爆发!
嗡——!
周围弥漫的、浓郁的死亡煞气光尘,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疯狂地朝着他汇聚而来!尤其是那些离他最近的尸体上逸散的灰色煞气,更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丝丝缕缕、争先恐后地涌入他遍布裂痕的身体!
剧痛!更强烈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身体!但伴随着这剧痛,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水,在他破碎的经脉中疯狂奔涌!这股力量驳杂、混乱,充满了死亡和怨念,却蕴含着……力量!
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但张小二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迎上了那头巨狼幽绿残忍的目光!
他张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一股混合着尸臭、血腥和冰冷煞气的微弱气息,从他口中喷出。
来吧!畜生!
要么被你们撕碎!
要么……撕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