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之前，洛风也成功完成了“偷取七户人家的食物”，顺利归来了。

只是他回来以后，就受到了普塔翁老人的一顿训斥。

“让你去偷七户人家的食物，结果你去偷了人家门前神屋供奉的食物。”

老僧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弟子知罪了。”

洛风连忙请罪。

他又疑惑地问：“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有派出身边的耳报鬼跟着你。”普塔翁叹了口气。

——耳报鬼，又叫派格释，算是巫师们常差遣的一种游魂游鬼。

派格释虽然弱小，但是擅于奔走、打探情报，只是这类游鬼相当弱，胆子又小，有些时候多半靠不住。

波罗蜜寺举办试炼时，普塔翁和阿里查雅都没有派出耳报鬼，就是因为那座古寺被强大的力量笼罩，这些耳报鬼根本不敢靠近。

“可是弟子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东西，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他又悄声询问：“难不成拿了这些食物，犯了某些禁忌吗？又或者说，这不算是完成了‘偷取七户人家食物’这个规矩吗？”

“不是禁忌。”

老僧苦笑：“也算是完成了那个规矩……村民乡民祭祀的家神、社神，多半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还有一些是游魂孤鬼，不值一提……可是，那终归是供奉给神屋的供品，你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吗？”

“……”

洛风皱着眉头，他起初有些疑惑，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普塔翁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他是华国出身的，自小接受的教育，对神鬼没有太大的敬意，哪怕知道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现象，也只是生出一种忌惮，而不是对超自然存在有那种敬畏。

泰国人与华国不一样，这里的神权一直被统治阶层把持，从古至今的统治者们，都极力把自己渲染成神佛化身。

在这个国家里，从古代开始，民众会把王室和贵族出身的僧人视之为“神佛”，认为他们都是佛祖派到人间的神，且认为这两类人死后会上“须弥山”，会住在山上不同等级的“天界”，还会再生成为天人。

有一个例子是，古代王室成员和贵族死时举办葬礼并不强调非伤，而是突显出死者积功德，举办各种娱乐活动和演奏各种音乐，人为地创造天堂的快乐和幸福。

上行而下效，民众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对于神鬼之说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与畏。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普塔翁大师摇了摇头：“明天你找个时间，把偷吃的供品再还回去……阿提，对于一些事，人还是要保持敬畏之心。”

“我明白。”

洛风一脸谦卑的点头。

他心中的想法是觉得自己在言行上要注意一些。

至少在这个轮回片段里，过于超脱时代的言行举止必然会成为出头鸟。

“好的，通过我以兰纳巫派的‘五首象神符印’进行加持，七段虎的符印已经在你的‘身’与‘命’上种下，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需要日夜诵经，以心咒法门加持，同时还要接受阿里查雅进一步的指导，学习，”

普塔翁大师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近期会举办另一场试炼，不出意外你会有另外四位师弟。”

“好的。”

洛风低下头，眼珠转了转。

他对多出几个师弟也没有太多想法，因为现在摆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普塔翁和阿里查雅出于某种原因，对自己另眼相看，青睐有加，明显是在优先培养自己。

‘只是，这背后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

洛风又看向老僧的面孔，在那张慈祥面容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老实说，他是完全看不透。

……

……

七段虎符印虽然可以说是完成，但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按照兰纳巫派的修持法步骤，这还只是第一步。

符印的作用是守护肉体，可要更进一步，就要慎重的选择一头强大的恶鬼，利用咒缚法门，引入自己的体内，以纹在背后的七段虎符印镇压和驱使。

阿里查雅也负责继续指导他，每日督促他进行研习巴利文，阅读佛经，还教导他掸邦语。

另外，这个精瘦的、皮肤黝黑的老人还精通医术和草药学。

阿里查雅在公主庙后面种了一片草药，其中一些植物被称为“湾料”，其中的花粉、茎干、草药都有神圣作用，可以用来施展术法。

每天，洛风都要服下不同的草药，有的是煎好的汤剂，有的要嚼碎了生吞下去。

服食这些药物，可以强化他的“身”，草药中的神圣灵性，也能够壮大他的“命”。

这一天，阿里查雅通过摸骨相的方式，给他做了一个检查。

“不错不错！”

他颇为满意。

“虽然还不够成熟，但是现在的你，在接受了老师的‘五首象神符印’的加持，身心已经具备了‘通灵’的潜质，普塔翁老师也说了，现在可以传授了一些基本术法。”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写满符的红布包裹着，如同婴儿的襁褓般的东西，递到了洛风手里。

“这是什么？”

洛风用双手接过，发现这个红布包裹并不沉。

“……是古曼童。”

阿里查雅笑着说：“也就是‘阿曼’，几乎所有学习巫法的法师，多半都要会接触阿曼。”

洛风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

“这么说来，这是一具婴尸炼制的吗？”

“不不不，”阿里查雅摆了摆手。

“你不过是个初学者，我还不会把以婴尸炼制的阿曼交到你手上，以免出什么岔子。”

老人轻咳一声：“阿曼其实有两种，其中一种，就是《坤昌和坤平》故事的那位坤平将军的做法，先剖腹取子，再用火炼制贴满金箔的婴尸，炼成古曼童。

只是这个法门炼成的古曼童，戾气极大，性子暴躁，本质上已经接近利用怨鬼制成的咒缚之器。

事实上，后世的一些修法的法师对其进行改良，改用塑好的孩童像进行替代，通过引灵咒法，把一些夭折孩童的魂魄引入其中，也能够产生同样的效果。”

阿里查雅告诉他，这个古曼童是他自己炼制的，使用的并不是婴尸，而是找来了七处墓地的泥土、七个火葬的骨灰、七个村落的泥土、七个洞穴的泥土、七条河土的泥土、七个孩童的骨灰，七只猫的胎盘，还有符咒、寺庙的旗帜等等。

制作时的步骤，大致是将泥土烧制成型，并按照古法秘方择吉日加持。

“现在的你，可以通灵感应，也可以尝试利用自身的力量来驾驭这些异类。”

阿里查雅又传授他一段咒语，嘱咐尝试调动他制作的这个古曼童。

“我制作的古曼童，近乎于咒缚之器，你熟悉以后，对于咒缚法门也会渐渐领悟。”

老人命他双腿盘坐，又让他把被红布包裹如襁褓的古曼童放在大腿上。

“持诵经咒，再试着调动你身上的七段虎符印，你身上的符印蕴含着普塔翁老师以‘五首象神符印’种下的力量，这些时日的修持，就是为了让这股力量缠绕你的周身，现在，是时候试一试这股力量效果了。”

五首象神符印，是兰纳巫派历代祖师才能够掌握的终极符印，唯有掌控五大法门，才能够学习这种力量。

洛风应了一声：“是。”

他闭上双眼，默默念动咒文。

随着持续念诵着咒语，洛风就感觉到，盘坐的大腿上的古曼童，就像是一个异常冰冷的冰块。

一股寒意正从腿上涌起，迅速推动着他全身的血液冻结起来。

也就在同一时间，纹在洛风背后的七段虎符印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一股力量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