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破冰裂风！谁敢称我废物？

死寂，真正的死寂。

不是安静，是那种灵魂被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死寂。时间似乎凝固在这片演武场上，连同呼吸、心跳、血液流动，连同高台上长老们扭曲僵硬的表情，连同台下无数张凝固在错愕和呆滞中的脸。

萧玄缓缓地收回了贴在冰冷水晶球底座碎石上的手。手掌冰凉依旧，那幽蓝与淡青的双色诡异纹路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闪烁了一下，又重新蛰伏沉寂。他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姿态从容得与这片凝固的世界格格不入。那双沉静得如同深湖的冰蓝色眼眸，终于抬起，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骄傲，没有炫耀，只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的通透。

那目光所及之处，像是有无形的寒潮掠过。先前那几个叫嚣得最凶、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空气里的少年，此刻齐齐僵住，张着嘴，喉头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表情如同在盛夏瞬间被塞进了冰窟。尤其是萧宁，他那原本因为过度震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珠子，此刻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死死盯着那满地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水晶碎片，又猛地转向萧玄——那目光里有不敢置信、有极致的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打碎认知后茫然无措的空白。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三长老像是终于从一场离奇噩梦中惊醒，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泼了一桌，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干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萧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琉璃，“水晶球！水晶球一定是…被动了手脚！不然就是坏了！一定是这样！”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于否定眼前颠覆一切的景象，但声音里的色厉内荏和那份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早已暴露无遗。

二长老那张皱纹密布的阴沉脸孔，此刻更是黑如锅底。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在萧玄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掘出任何作弊的痕迹。他看到了少年清瘦单薄的身躯上因常年修炼而略显清晰的肌肉轮廓，看到了那略显陈旧却洗得发白的青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没有秘药残留的刺鼻气味，没有临时刺激透支的痕迹。只有那双手垂在身侧，骨节分明得过分，透着一股磐石般的稳定感。

最重要的是，那气息！二长老浑浊的瞳孔深处猛地一缩！斗之气七段！无比真实、毫不虚浮的七段气息！这做不得假！任何一个大斗师以上的高手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本源能量的层次！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无法言喻的懊悔和荒谬感，悄无声息地爬上二长老的心头。这个被全族，甚至被他视为透明人、与另一个废物捆绑在一起的无用子弟……一直藏得如此之深？！在他眼皮子底下，像一块不起眼的顽石，默默沉淀了足够的力量，只等这一朝，猝不及防地刺破所有人的眼睛！

但长老的权威岂容一个小辈如此践踏？那碎裂的水晶球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主持测试的长老脸上！

“萧玄！”二长老猛地拍案而起，沉重的紫檀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声音沉厚如同闷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和怒气，“毁坏家族重器，你可知罪！即便你是七段，也要重罚！这水晶球造价不菲，耗费……”

“水晶球造价几何，赔偿便是。”

一个清冷的少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切断了二长老积蓄力量的滔滔训斥。如同冬日的寒冰坠地，发出清脆又决绝的声响。萧玄抬起了眼，平静地与高台上怒火中烧的二长老对视。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面对权威的怯懦，没有被冤枉的激动，更没有求饶妥协的软弱。只有一片纯粹的、剔透的冷静。他站在那里，身形挺直如枪，仿佛体内那股强横的七段斗气，连同蛰伏的冰风狂澜，共同撑起了这副铮铮脊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赔偿？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家族重器说赔就赔？这份淡定背后的底气和实力…或者说是某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二长老蓄满的怒气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脸色一阵青白。三长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赔？你拿什么赔？！你知道那需要多少金币？那是你十年……”

“不必十年。”

萧玄再次开口，依旧平静。他甚至微微转开了些视线，仿佛眼前的麻烦琐碎得不足入眼。他的目光穿过凝固的人群，越过高台边缘，精准地投向人群最后方、那个极其偏僻阴暗的角落。

无数道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随着萧玄的目光，“唰”地一下投了过去。

在演武场巨大的阴影笼罩下，在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倚着冰凉石柱站着一个少年。他也穿着萧家的统一服饰，身形却比萧玄要高大健壮一些。只是此刻，那份健硕被一种极度萎靡的气息覆盖着。他微垂着头，过长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他紧抿的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萧炎。

这个名字曾经在萧家等同于“光耀”和“希望”，如今却代表着“跌落神坛”与“耻辱”。他在这里，像一个幽灵，躲避着一切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测试名单上早已轮到了他，但他一直沉默地待在阴影里，无人催促，更像是被所有人选择性地遗忘。

直到此刻，他这三年如深渊泥沼中最沉默的影子——他的双胞胎弟弟，用如此平静又如此刻骨的方式，将他硬生生地从阴影角落拽到了聚光灯下！那拽着他的不是手，而是带着七段斗气锋芒、击碎了测试水晶的、无声的力量！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烈火，瞬间灼遍萧炎的全身，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痕也毫无知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探究、戏谑、等着看好戏的意味。他猛地抬起脸，穿过额前乱发的缝隙，与场中央那个目光平静如冰潭的弟弟对视！

火光在眼底最深处炸开！

萧玄甚至能看到萧炎脖颈上因极致愤怒和屈辱而暴突的青筋在疯狂跳动。那是一种被赤裸裸剥开所有伪装、将伤口暴露于万众之下的切骨恨意！

可萧玄的嘴角，却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萧炎几乎要喷火的瞪视中，极其轻微地、仿佛冰川上掠过一丝微风般，向上牵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善意的笑容。冰冷、漠然，甚至带着一丝探究和……俯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那种特有的清冷质地，如同冰屑相互摩擦，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哥，该你了——”

“当初那个天才的哥哥，可别输给……亲弟弟啊。”

“轰——！”

人群终于彻底炸开了锅！这不是窃窃私语，不是压抑的惊呼，是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彻底引爆！

“天哪！他疯了？！他敢这么挑衅萧炎？！”“七段！他真的是七段！萧宁哥才八段…他弟弟怎么突然……”“打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太狂了！当众打萧炎的脸啊这是！”“可是萧炎他现在……”

而高台上，那始终微阖双目、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萧战，此刻那双闭着的眼皮，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下，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几下。指尖陷入坚硬的紫檀扶手深处，留下几道深陷的月牙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