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云州城,崔福
第78章 云州城,崔福
崔婵的情报是真的吗?
她说的是实话,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也许她想借刀杀人,把他们这伙人引到崔福真正的精锐埋伏圈里一网打尽。
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但他别无选择。
从他决定和崔婵合作的那一刻起,他就等于把一半的赌注,压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
崔婵正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中。
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愤怒。
一个背叛了整个家族的女人,此刻的心情,想必复杂到了极点。
江寒收回视线,心中毫无波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也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点一滴流逝。
风声越来越紧,天色也越来越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这无边的夜色吞噬了。
寅时。
夜最深,人最困的时候。
江寒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脆响。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出发。”
十三道黑影,如墨滴入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角的阴影。
江寒走在最前,他的脚步轻得像猫,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巡街更夫刚刚走过的空档。
他的身后,是十二名沉默的亲卫他们不是影子,他们是黑夜本身。
崔福的府邸在巷子的尽头。
高墙阔院,朱门铜环,门前两只石狮子在月光下龇着牙,透着一股森然。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座寻常富户的宅邸,甚至比不上云州城里真正的豪门大族。
但江寒知道,平静的水面下往往藏着最凶猛的暗流。
崔福,崔家的“看门狗”,绝不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两名斥候亲卫如壁虎般贴着墙根,无声无息地向前摸去。
他们的动作极小,几乎与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融为一体。
片刻后。
黑暗中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鸟鸣,一声长,一声短。
安全。
江寒做了个手势。
队伍立刻跟上。
绕过正门,他们来到崔婵情报中标注的西侧院墙。
这里果然偏僻,紧挨着一处荒废的民居,墙头甚至比别处矮了半尺,墙上爬满了枯藤,是天然的攀爬物。
江寒抬头看了一眼墙头。
太顺利了。
斥候解决暗哨顺利,找到这处防御薄弱点也顺利。
顺利得让他心里发毛。
崔婵那女人,究竟是真心合作,还是把他当成一把磨得锋利的刀,用完就扔?
甚至,这把刀会不会在捅向敌人的同时也刺穿自己的手?
他没有时间犹豫。
一名亲卫已经搭好了人梯,另一人则掏出淬了油的皮垫,轻轻铺在墙头的碎瓦上。
江寒第一个翻了上去。
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然落地半蹲在地,警惕地扫视着院内。
这是一个柴房旁的小院,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远处,主院的灯笼光晕昏黄,隐约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
亲卫们鱼贯而入,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
江寒对崔婵情报的信任度,在此刻,不由自主地又提升了一分。
她给的路线图,几乎精准到了每一棵树。
他打出手势,队伍分成三组,呈品字形,交替掩护着向后院潜行。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舞蹈。
他们贴着假山的阴影,滑过抄手游廊的立柱,甚至从一队打着哈欠的巡逻家丁脚下不足五丈的草丛中匍匐而过。
一名年轻的亲卫紧张得额头见了汗,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
江寒的眼神扫了过去,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亲卫立刻松开了手,调整着呼吸,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草丛里。
巡逻家丁的脚步声和闲聊声渐行渐远。
“……妈的,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冷。”
“忍忍吧,福爷说了,最近不太平,都警醒点……”
江寒的心猛地一沉。
不太平?
是他们走漏了风声?
还是崔家内部出了别的乱子?
这个微小的变数,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缜密的计划里。
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变数,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会。
很快他们抵达了后院。
这里比前院更加荒凉,只有一口枯井孤零零地立在院子中央,井口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盖着,上面积满了枯叶和尘土。
就是这里了。
江寒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他蹲下身,用手指拂去石板边缘的尘土。
崔婵说过,机关在石板的西北角,一块看似浑然一体实则可以按动的砖石。
他的手指在石板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那块触感略有不同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按下。
站起身后,江寒对身后的老三偏了偏头。
老三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两名亲卫散开,一人占据了后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另一人则隐入假山后,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防御,将这口枯井牢牢控制在中心。
他们的任务,是地面。
是退路也是绝路。
江寒的目光在老三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他冲江寒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需言语。
生死的托付尽在其中。
江寒这才回过头,重新蹲下,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那块机关石砖。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崔婵的情报,到目前为止,全部正确。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个急于复仇、背叛家族的女人,会把所有底牌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这个外人?
她就不怕自己拿到账本后,反过来要挟她?
这地下密道里,等着他的真的是那几本关键的账本吗?
还是说……
是崔家真正的精锐?
甚至,是某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江寒的手指,悬在石砖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身边的一名亲卫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握着刀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整个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庭院。
突然,江寒笑了。
那笑容无声,只在嘴角咧开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和更多的疯狂。
他妈的。
事到如今,还有得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