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这种最是稳妥无情的方式，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御帐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微微冷了下去。

龙榻之上的女帝，看着下方那个始终不愿抬头的身影，她那双本是波光流转的凤目之中，闪过失落与黯然。

但她终究是帝王。

她很快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罢了。”

她幽幽一叹，挥了挥手。

“你退下吧。”

此事过后，许卓将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了陪伴和照料那虽然苏醒，身体却依旧是无比虚弱的苏晚晴之上。

他亲自为她煎药，为她试食，日夜守护在她的床边。

两人之间在共同经历了这场几乎是必死的劫难之后，再无半分的隔阂。

虽然没有太多的言语，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胜过万语千言，心意相通。

与此同时对于天机阁余党的清算，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对那名被生擒活捉的天机阁俘虏，也就是何敬的那位心腹大弟子，进行最终审讯之时，许卓终于得到了关于天机阁最高层的一条线索！

悬镜司，天牢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牢房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

那名俘虏，在经历了七天七夜的酷烈审讯之后，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我说！我全都说！”

他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天官何敬大人，并非是我天机阁唯一的领袖！”

“在他的上面！”

那俘虏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狂热与敬畏！

“还有一位更强大的……总阁主！”

接下来，那名俘虏在彻底崩溃之后所招供出的“总阁主”的真实身份，更是让许卓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立当场！

竟是那位在之前所有政治斗争中，一直隐藏于幕后，看似中立与世无争的燕王！

何敬！李牧！司马徽！

这些搅动了整个中原，让大梁王朝险些毁于一旦的所谓“天官”、“棋圣”，都不过是他燕王为了搅乱中原消耗大梁国力，而随手布下的棋子！

他才是那隐藏在所有棋局之后，真正的执棋之人！

许卓立刻将这份密报，与自己的父亲许定远商议！

大将军府书房之内。

许定远看着那张巨大的北疆军事地图，沉默了良久。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卓儿，京城和朝堂是你的战场，在这些地方你比我做得好，那些文官集团的弯弯绕绕，你应付得来。”

随即，他的眼中燃起了，属于沙场宿将的滔天战意！

“但北疆的雪原与那错综复杂的军伍，是我的战场！”

“燕王在北疆经营数十年，早已是根深蒂固，你若贸然率大军北上，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此战必败无疑。”

许定远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之上，燕京的位置。

“那里的很多老兄弟，他们不认什么圣旨，也不认什么摄政王，他们还认我许定远这张老脸！还认我许家军的战旗！”

他决定亲自以“巡查边防”的钦差大臣身份远赴北疆，为许卓去探一探燕王的虚实。

父亲远行之后。

青雀神色凝重地送来了一份，由潜伏在北疆的“赤心卫”传回的紧急密报。

“燕王长女，将于一月之后与西胡大单于的王子，于燕京举行联姻大典。”

“届时，西胡将派遣三万铁骑，作为贺礼护送王子前来……”

内部的叛乱刚刚平息，外部的强敌已然兵临城下！

北疆的警钟终究还是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提前敲响了。

就在许卓刚刚将京城之中的所有叛逆势力连根拔起之时，燕王的使团便已大张旗鼓地抵达了京城。

他们并非是如众人预想的那般前来挑衅或是问罪。

恰恰相反他们恭敬到了极点。

金銮殿上为首的燕王使者一身锦衣，面容谦恭，对着龙椅之上的女帝洛凤瑶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其姿态之谦卑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真实。

随即他高高地捧上了一份用金丝楠木盒装着的大红婚书，木盒之上雕龙刻凤，尽显皇家气派。

“启禀陛下！”

使者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语气之中充满了喜悦与忠诚。

“我家王爷身在北疆心在朝堂，时刻不敢忘怀为陛下分忧为大梁守土之重任。今为巩固我大梁北疆，震慑宵小，抵御西胡南下，特将膝下长女文成公主，许配与西胡大单于之独子赫连王子，以结秦晋之好，共守边疆！”

“此乃燕王长女与西胡王子的婚书，特呈陛下御览！”

“我家王爷还说为彰显我大梁天朝之国威与宗室之和睦，特诚挚地邀请陛下能派遣一支皇家使团，于一月之后亲往燕京观礼！”

“以示君臣和睦万邦来朝之盛景！”

这份婚书瞬间便在整个大梁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一封不折不扣的阳谋，是一柄递到了女帝面前，让她无论接或不接都必然会被割伤的锋利屠刀！

燕王公开邀请朝廷派使团前往观礼，就是要将女帝将整个大梁朝廷都逼入一个进退两难的绝境！

若朝廷真的派遣使团前往祝贺，那便等同于是官方默认了这次联姻的合理性，更是承认了那即将入境的三万西胡铁骑，进入大梁境内的合法性！

届时这三万虎狼之师便可长驱直入，与燕王的军队里应外合陈兵于京师城下，到那时朝廷将彻底失去战略主动，只能任人宰割！

若朝廷断然拒绝，或是对此表示反对，那更是正中了燕王的下怀！

他便可借此为由，向整个北方的军民哭诉朝廷的无情与猜忌！

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打着“遭君王猜忌忠臣被迫自保”的旗号与朝廷彻底决裂，届时北疆人心尽失，他便可毫无顾忌地举起反旗！

金銮殿上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之中！

以御史大夫魏征为首的文官集团，以及部分实在不想再起任何战端的宗室老臣，纷纷主张以和为贵！

“陛下！万万不可再起刀兵了啊！”

魏征老泪纵横，他手持笏板痛心疾首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