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十字坡(五)。
第39章 十字坡(五)。
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区别就是零次和N次的区别。
杀人这种事也是如此,一旦杀过了人,似乎心中也有层轻易不该捅破的那层膜,破了也就破了。
西门庆用袖口抹去嘴角的酸水,胃里依旧翻江倒海,但他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一手反握着那把尚在滴血的剔骨刀,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张铤的头发,将那具尚温的尸体从后厨一步步拖了出来,在满是血污和碎屑的地面上,被拖出一条黏腻的痕迹。
店堂内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分不清是张铤的手下还是孙二娘的伙计,每个人的死状都惨不忍睹。
孙二娘像一头真正的母夜叉,浑身浴血,手中的两把剥皮尖刀上下翻飞,每一次划过,都带起一蓬血雾。
她的一个伙计倒在她脚边,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眼见是活不成了。
另一边,张青的钩镰枪势大力沉,枪杆横扫,便能将两三个汉子抽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张铤手下那伙亡命徒,此刻也杀红了眼,仗着人多,疯狂地围攻着二人,但他们的攻势,在张青夫妇这等真正见过血的狠人面前,显得章法散乱,更像是一群疯狗的胡乱撕咬。
怪不得张铤在后厨叫得那般惨烈,也无人进来,这血肉磨坊,已将所有人都死死地绞在了一处。
西门庆拖着尸体,走到了战团的边缘。
他没有嘶吼,只是将张铤那颗被烫得面目全非的头颅拎起,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铤已死!”
西门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精准地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张铤手下早已是越战越胆颤,一见这状况,没了主心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一旦没了共御外敌的决心,剩下的只想着怎么才能比别人能跑得更快些。
不知是谁第一个脱离战团,朝来路方向撒腿就跑。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引发了雪崩。
残存的汉子们如鸟兽散,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莫让肉馅跑了!”
孙二娘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兴奋又残忍的尖啸,提着刀便追了出去。
张青亦是毫不含糊,钩镰枪一甩,朝另外一个方向猛追,一旦靠近,枪头的弯钩精准地勾住对方的脚踝,猛地一拉,那人便惨叫着扑倒在地,离得近了再是一刺,刺中那人后心,来不及处理,继续追赶下一个人。
一时间,店外的哀嚎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花子虚躲在骡车后,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怎生见过这等场面。
再看西门庆,脸上、身上,都溅着暗红的血点,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几分戏谑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却能吞噬一切光亮。
而手里始终反握着那把带血的刀子。
花子虚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西门庆没好气地一把揪过来花子虚的双手。
“哥……哥哥……”花子虚努力挣扎,牙齿在打战,“是……是我……我是花子虚……”
西门庆割了好几下,才把那粗粗的麻绳割开。
花子虚早就吓得魂都快没了,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到西门庆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四下寻找着什么。
“吴典恩呢?”
花子虚这才反应过来,忙指向身侧的林子道:“那厮方才往这里跑了。”
一把拽起花子虚,低声道:“跟紧我!”
说完,他便快步走进了那片林子。
花子虚握紧拳头,也跟着跑了进去。
他俩没入林中,阳光从树叶中斑斑点点地洒将下来,照得心里暖洋洋的。
四周植被茂盛,穿行其中颇有一种在林间散步的感觉。
西门庆拎着刀,顺着刚刚被踩踏出来的踪迹,竟然升起一种很轻松的感觉,脑海中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哪根弦胡乱的搭上,心中旋律一起,便也跟着哼唱了起来。
“在什么样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什么样的种子……开什么样的花……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身后紧跟的花子虚,听到这略带诡异的儿歌,不由得打个寒颤,小心谨慎地看着西门庆的背影。
上次狮子楼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次被张铤绑架,哥哥都能翻盘反杀,强,实在是太强了,强得没边了!
没追多久,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回头看见了他们,忙慌张的开始小跑起来,却忙中出错绊倒在一节凸起的树根上,“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西门庆不疾不徐,一步步走过来,吴典恩挣扎着又爬起来再要跑,竟然被同一根树根绊了两次,再度摔倒。
“怎地如此狼狈?”西门庆已经走近,举起了剔骨刀,对准他的小腿就是一刀,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林中的鸟雀,飞起来一大片。
“哥哥,饶命……别杀我……咱们一块磕过头,拜过把子的……是结义兄弟啊。”吴典恩慌乱下,做着无望的挣扎,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兄弟?你也配称兄弟?”
说着一刀就朝他一条大腿上挥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吴典恩满脸泪水,尿了裤子,大腿上鲜血肆流。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来,伸出一只手来,按住这里。大腿上有动脉,失血过多你会死得太快,对,便是这般……
方才后厨的景象你也瞧见了,那家店子便是做人肉馒头的。因你们的到来,砸了人家不少盆盆罐罐,总是要赔的……
你这身肉,正好拿来做馅……所以我不会杀你,人死了,肉便不新鲜了。”
吴典恩疯狂地摇头:“不,哥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是小弟一时糊涂,受了那张铤的蛊惑,求哥哥饶我一命,带我走吧……”
西门庆将剔骨刀在吴典恩身上擦了擦,慢悠悠起身,他相信母老虎他们是专业的,一定能找到这家伙。
他转身,对着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花子虚招了招手,示意跟上,便自顾自地继续往林子下面走去。
花子虚看了眼吴典恩,都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之道吴典恩拉住他的裤腿,哀求道:“哥哥救我,看在……”
“看在你揍我的份上!”花子虚猛地踹了一脚,脱了身,忙小跑着跟上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