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进村口，便听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庄生啊，回来了！”

隔壁大娘在田里看到了背着药篓子的李庄生和王小山，吆喝了一声。

“庄生回来了！”

“是李家那小子吗？终于回来了啊。”

“庄生哥！！”

夕阳高照，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孩还在田垄间忙活着，

眼见李庄生和王小山出现在村口，

连忙丢下手上的农具，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和那非常惊喜的表情，

李庄生有些不知所措。

“庄生哥，你上山去了一天一夜，村里人都以为你没了，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啊！”

少年名叫章狗蛋，是章家的独苗。

“幸好你没事啊庄生哥！”

说着说着，少年扑到了李庄生的怀里，

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眼睛里已经是泪水在打转了。

如果是王小山是好兄弟，

那章狗蛋就是李庄生非亲非故的弟弟了，

家境贫寒的李家和章家两家也是十分熟悉，而王家则是家境略好。

在这村子中，家境的好坏差别很大。

七岁下田的狗蛋，锦衣玉食，学文的王小山。

采药为生的李庄生。

“我，没事……”

李庄生摸了摸他的头发，

看向面前走来的三三两两的大人小孩。

这地方的人类相处十分和谐。

即便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杀死了鼠妖，

仅仅只是看到自己在山里一天一夜后回来就如此关心。

众人的眼神和情绪，完全不是那大荒各色妖族所能做出来的。

大荒弱肉强食，强者血脉受到崇拜，血脉弱者备受鄙夷。

弱者族群之中也是争强斗狠，互相欺凌。

虽说里头有些驯化的原因在。

大体上是不会有如此融洽的弱者群体。

李庄生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此世为人，也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重修虽然艰难，但鸦生也没容易到哪去。

如此想到，

他身上的淡淡的警绷感消散了几分。

这时，

人群分开，走来一个衣袍老旧，

但依旧能看出几丝斯文与稳重的老年人。

“叔公！”

“王村长。”

王小山和李庄生打了招呼。

“嗯，回来了啊，回来了好啊。”

老年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庄生，

眼见没什么大碍，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山上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我...没……没事。”

王小山刚准备张嘴，却被李庄生拉了拉袖子。

“怎……？”

王小山低声问道。

“没什么事，叔公，只是……我俩有些累了。”

李庄生摇了摇头。

“叔公带着小山回去吧，我也想回去看看妹妹了。”

他刚和王小山从山上下来，

一身的疲惫加上与鼠妖的搏斗，

让两个精神奕奕的少年变得萎靡不振。

“也罢，小山，跟叔公回去，天色也不晚了，等明日再来找庄生玩。”

王叔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笑呵呵地说道。

“大家伙也散了吧，庄生回来了是件好事啊，大家也不必担忧了。”

“是啊是啊。”

“对对，庄生，明天来拿点米去吧，别饿着了。”

“好。”

李庄生一一应下，向着众人抱了抱拳。

……

直到靠近小院，

李庄生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原身对于这栋小屋的强烈感情。

一栋破旧的茅草屋立在村子的边缘，

门口已经泥泞不堪，屋顶的几缕茅草很明显是新添上去的，

不知是哪一家出手帮忙搭的。

李庄生就那样站在门口不远处，

看着门槛处半倚靠着一个少女。

面色苍白，

衣袖处露出来的手纤细无比，身姿忧愁而惹人怜爱。

看到李庄生出现，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抓起身边两根拐棍

整个人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她的嘴唇哆哆嗦嗦念出一句。

“庄生哥。”

听到这一句非常熟悉的庄生哥，

李庄生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魂魄都要震颤起来。

而在里面的黑鸦也很明显的知道，

面前的这个少女对于原身来说有多么重要。

哪怕是以自己大妖的魂魄将他挤兑出这个身体，

哪怕是少年早已死去，身体也几乎再造。

还能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这该是多么强烈的身体记忆。

承了因果，自然是要照顾此人。

“别担心，我回来了。”

李庄生上前，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把她那强撑着的身子安定下来，声音尽量安稳下来。

“山上危险，好在我回来了，放宽心。”

“嗯，庄生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李悠悠咬了咬嘴唇，

紧紧地看着他说道，泪水已经哗啦啦地流淌。

那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非常害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嗯，现在都好转了，没事。”

李庄生安慰着她。

“而且我给你带药了，你的病有救了。”

“是吗庄生哥？”

李悠悠扯了扯嘴笑了笑，有些苍白。

“不过我不想治了，庄生哥拿着药去卖了吧。”

少女苍白脸庞浮现一抹激动，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我不想治了，你别再上山了，别再离开我好吗？”

“我们就在这村里活着，活够了我们就一起去死。”

“什么都不要变，什么都不要消失好吗？”

“好。”

李庄生信誓旦旦地点了头，随后扶着少女走进房间。

他的声音变得极小的。

“不过庄生哥我已经变了啊。”

“一切都会变好的。”

……

“嗯……庄生哥……别走，别离开我。”

听着李悠悠的梦呓，

李庄生微微一笑，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打开院门。

月上枝头，淡淡的月光洒了下来。

李庄生站在大院之中，

找了一块略微干燥的地方，缓缓地坐定下来。

真血莲他已经喂给了李悠悠，

再造人身的药力让李悠悠直接安睡下去。

李庄生走到了这大院之中。

缓缓地吐息，

李庄生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的月光洒了下来，被李庄生缓缓地吸收着。

《月华大衍术》，

黑鸦血脉记忆传下的修炼月华之法。

只是烂大街的法门。

胜在连植物都能靠此修行，

温润如水的月华，洗炼身躯。

褪凡阶段的初阶修行，

单靠月华完全足够。

淡淡的月华灵气开始打磨着少年的身躯，

一点一点的灵气穿梭着经脉，小腹隐隐发热。

他的身体开始散出黑色的泥垢，从四肢百骸开始涌出。

在山上，

李庄生只是简单地逼出了杂质，但是并不完全，

而借助月华之力，这个洗髓的效果会更加好。

李庄生的身体本就有无穷的发展潜力，

只是因为肉食营养完全供给不上，才导致了如今的孱弱，

而现在黑鸦主管了他的身体，那么这一切将会逐渐改善。

边修炼，李庄生也思考着未来。

贵为妖皇的他一生都在飞行，

一鲸落，万物生。

渡劫的这些年，它也在空中持续飞行。

留下了持续数百年绵延不知几百万里的残肢碎羽。

不知有多少妖族在这条线路上生灭兴亡。

自己最后的残渣陨灭于此，

难免会有心存侥幸的妖物四面八方赶来。

鼠妖或许就是被过境的其他妖占了地盘驱赶，

逃难而来，碰巧遇见王小山。

而妹妹的腿疾也已经好转，

在明天醒来之后就能下地行动，自己也能更安心地行动。

“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