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崔清清看他这个状态，语气柔和了一点。

沈蕃没有回答，转身进屋，稍作收拾，背着书包出门。

他要连夜赶回老家。

“沈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崔清清催问。

沈蕃还没消化那个消息，没有回答，沉默换鞋，开门离开。

崔清清又担心又生气，正着急，微信语音电话响起来，她妈打过来的。

“妈，沈蕃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崔清清接通就问。

“他跟你说了？嗯，他奶奶过世了，我也刚知道。”

崔清清愣了一下。

“你有空就回来，没空的话不回来也可以，我跟他妈说一声就行。

“女孩子不回来，人家不会说什么的。”

“我明天回。”崔清清道，她明天还有个重要工作要谈，得当面去说一声。

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不回？

她深知沈蕃和他奶奶的感情。

知道他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而且，她也见过沈蕃奶奶很多次，是个特别慈祥慷慨的老人家。

每次都会带很多东西给他们吃。

据沈蕃说，他小时候，奶奶时常会做一筐发面馍或馒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村子里哪家小孩子都可以去拿了吃。

如今，沈蕃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一下陷入那种茫然和不真实中。

所以，人变得木木呆呆的。

崔清清知道那种感觉。

当年她得知外婆去世时，也只是感到巨大的茫然，难以置信，也哭不出来。

有人说这是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防止突然伤心过度，从而慢慢吸收和消化那种不好的消息。

次日，崔清清先去了趟公司，交代了下工作，跟大舅说了一声，随即去了高铁站。

从杭城到荆山，前后共3个多小时。

崔清清回家放了行李，换了衣服，准备去沈蕃家。

刚开门，看到爸爸站在门外，一脸诧异，还带些慌乱。

他旁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看到崔清清，好奇问道：“爸爸，这位姐姐是谁，她怎么在你家？”

崔清清：？？？

崔广文一脸尴尬，没有回答，看着崔清清，问道：“刚回来？你妈没跟我说你要回来。”

崔清清指着小男孩问：“他是谁？”

不等崔广文回答，小男孩答道：“我叫崔子康。”

崔清清问：“你怎么喊他爸爸？”

崔子康道：“他就是我爸爸啊。”

“清清，这事晚点再跟你解释，你是不是要去石头家？”崔广文道。

崔清清看着父亲，问：“爸，他是谁？”

崔广文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道：“先进屋再说吧。”

三人进了屋，崔广文给郑秀玲打了电话：

“清清今天回来，你怎么没跟我说？”

“怎么了？”郑秀玲在电话里问。

“你先回来一趟吧。”崔广文摁了电话。

20分钟后，郑秀玲回到家，看到屋里三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跟她说了？”郑秀玲问崔广文。

“没有。”崔广文面无表情。

“爸，妈，到底怎么回事？”崔清清心中有个极为不好的猜测。

郑秀玲叹了口气，看着女儿，道：“清清，你先说好，不要生气。”

“你说吧。”

郑秀玲酝酿了下语气，道：“我跟你爸在你刚读高中的时候就离婚了。

“当时为了不影响你学习，就商议离婚不离家。

“后来你爸再婚，有了孩子……”

郑秀玲看了崔子康一眼，示意孩子就是他。

这个消息对崔清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把她震得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离婚不离家”这个短语很容易懂，但这个概念好陌生。

回顾以往，好多画面都连上了。

原来爸妈之间的别扭和生分由来已久，并不是错觉。

只是她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

“你们，”崔清清镇定了下情绪，“为什么离婚？”

“这个问题你问你爸。”郑秀玲语气带了一丝霜意。

崔广文肯定不会如实回答，道：“清清，对不起，这些年我跟你妈骗了你。

“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崔清清目光灼灼地盯着爸爸：“爸，你出轨了吗？”

崔广文略显尴尬，道：“总之，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

“女方是谁？”崔清清语气隐含着极大的愤怒。

“清清，你想生气，你想骂人，就冲我来吧，是我的错。”崔广文道。

崔清清不理，转头看向崔子康，问：“你妈妈是谁，做什么的？”

崔子康还不太懂屋里正在发生什么，答道：“我妈是杨琳娜，实验小学的老师，我妈教英语的。”

六七岁的小孩，回答这种问题，往往非常积极、准确且及时。

“老师……”崔清清笑了一声，“刚好，正合适，专业对口，真好。”

“清清……”崔广文老脸一红。

崔清清站起身，抬步往外走。

“清清你要去做什么？”崔广文担心她去找杨琳娜闹。

“我去沈蕃家，”崔清清回头看着爸爸，“您放心，我不会去找你爱人麻烦的。”

崔广文被怼得尴尬树下尴尬果，没话找话：“你跟石头和好了？”

“您还有空管我吗？”崔清清似自嘲似揶揄。

“清清，爸爸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而且，我现在支持你和石头在一起，我站在你们这一边。”

“崔广文！”郑秀玲紧急叫停。

崔清清一听这里还有事，转身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现在支持？”

“清清，我跟你一起去石头家吧。”郑秀玲上前道。

“妈，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崔清清问。

“没有。”郑秀玲否认。

“都已经这样了，还瞒着有什么意义呢。

“一定要等到造成更大的伤害再说出真相吗？”

崔广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崔清清快到了爆发的边缘。

郑秀玲狠狠瞪了前夫一眼，然后深叹了口气，道：“清清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一家人又重新坐下。

郑秀玲这次酝酿更久，最终下定决心，开口道：

“石头当初跟你提分手，是我要求的。”

郑秀玲一字一霹雳。

崔清清听来，却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以她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没怀疑过沈蕃提分手是由于家里人的干涉。

她之所以仍旧生沈蕃的气，是因为这种事他明明可以跟自己直说，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应对。

而不是跟自己演偶像剧。

“你要求，他就同意了？”

“我跟他说了我和你爸离婚的真相，恳求他放过你。

“我……当着他的面哭了，估计把他吓到了，毕竟他那时刚满18岁。

“而且我还拿我们两家的交情，拿你爸跟他爸的关系，道德绑架加威胁他，软硬兼施。

“他又担心你知道我和你爸离婚的事，没心思去留学，又担心影响大人的关系，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请求我给他四年时间证明自己，我拒绝了。”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崔清清眼中开始有泪花闪烁。

“我希望你能嫁个人品、才华、家世都一等一的女婿，给我出口恶气。

“我跟石头说，你俩在一起，对他和他家可能会有加持，但对你无益处。”

“妈！”崔清清猛地站起来，眼泪瞬间涌出。

这句话对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生来说都是暴击。

沈蕃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

郑秀玲眼眶也红了，仿佛要将心中委屈、怨恨、内疚、悔恨一股脑输出：

“我以为你俩跨国四年，感情会慢慢变淡，毕竟爱情这东西在我看来，就跟狗屁差不多。

“你在国外会遇到更优秀的男生，石头去大学也会遇到别的女生。

“哪知道你俩都这么死心眼，四年下来，都没再跟别人谈恋爱。

“我眼看你哪个男生都看不上，就知道你心里还没放下他，也有点灰心。

“我问了石头妈，那孩子也差不多，估计他大学四年，过得也不痛快。

“他妈还跟我说，你们分手那天，他是淋了一身水回去的，估计在雨地里待了很久。”

说到这里，郑秀玲也舒了口气，好像终于轻松下来，她泪水莹莹地望着女儿：

“你和石头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如果要恨我就恨吧。”

崔清清看到妈妈流泪，心一下软了，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四年前沈蕃的感受。

“所以，你和我爸背着我拆了家，然后又把我和沈蕃也拆了？”

崔广文和郑秀玲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郑秀玲道：“我后悔了，我不会再阻止你们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干预你的感情生活。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崔清清看着妈妈，一时间心绪万千。

想到爸爸对妈妈的背叛。

想到妈妈这么要强的女人却面对这么失败的婚姻。

还想到……

沈蕃这几年的隐忍。

想到他那么多次欲言又止。

想到他说的那句“你明明可以找个比我好100倍的”和“崔清清，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如果，真像妈妈说的那样。

那这四年，沈蕃是不是也是带着失去爱人的心情度过的？

难怪他问出那句“你以为我这四年每天都过得欢天喜地的吗”。

崔清清擦了下眼泪站起身，道：“我先去沈蕃家了。”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见沈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