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影楼
第2章 影楼
吸收那只“鬼丝线”带来的强化,清晰可感。
耳中雨滴砸落不同材质表面的细微差别,远处汽车驶过积水的哗啦声。
甚至隔壁小巷垃圾桶边老鼠窸窣的动静,都异常分明。
视野穿透雨幕,几十米外广告牌上脱落的笔画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才是开局…”
林渊喃喃自语,一股混杂着后怕、兴奋和掌控欲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他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力量感充盈。
“得找个窝,一个能让我喘口气、弄清楚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的窝。”
他需要一个据点,一个只属于他林渊的安全屋。
“认知篡改”的能力无声发动,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探入路旁一个24小时ATM机的内部。
机器屏幕上跳动的字符瞬间模糊了一下,监控探头的红光也微不可察地闪烁。
几秒钟后,出钞口吐出一叠崭新的钞票。
林渊面无表情地抓起塞进口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取了自己存在这里的钱。
金钱,是现实世界最基础的通行证。
解决了燃眉之急,他裹紧衣服,像一条融入阴影的鱼,在雨夜的大有市穿行。
这座城市的轮廓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显得模糊而陌生,高楼大厦的霓虹招牌大多与影视相关——
“星光摄影棚”、“金像后期制作”、“大有影视基地招待所”……
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显影液和旧胶片的味道。
夜越来越深,雨势稍歇,化作恼人的牛毛细雨。
林渊拐进一片被时代遗忘的旧城区。
低矮、破败的老式骑楼挤在一起,墙面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
许多窗户黑洞洞的,玻璃碎裂,挂着破烂的窗帘。
这里的路灯坏了大半,仅存的几盏也昏黄得如同鬼火。
光线勉强勾勒出湿漉漉石板路的轮廓,更多的地方则沉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他的皮肤。
林渊脚步一顿,眉心微蹙。
八卦镜在意识海中似乎轻轻嗡鸣了一下,传递来一丝极淡的警惕。
这警惕并非针对于即刻的危险,更像是对某种弥漫性存在的标记。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沉寂的街区,最终定格在街角一栋尤为突兀的建筑上。
那是一栋孤零零矗立的三层小楼,看样式是几十年前的产物,带着点苏式建筑的笨拙厚重感。
楼体被刷成一种早已褪色发灰的惨白,几个巨大的繁体字——“星光影楼”——
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楣上方,其中一个“楼”字彻底脱落,只剩下锈蚀的铁架。
黑洞洞的大门敞开着半扇,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最诡异的是,影楼周围,尤其是二楼以上的窗户,弥漫着一层稀薄、流动的灰色雾气。
这雾气粘稠如活物,无视夜风的吹拂,缓慢地翻腾、聚散,将本就微弱的光线吞噬得更加彻底。
影楼所在的区域,温度明显比周围更低几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味道——
灰尘、霉烂的木质,还有一种…类似于老式电影放映机过热时散发的、混合着臭氧的焦糊味。
“灵异的气息……”
林渊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脏却反常地加速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狩猎的兴奋。
八卦镜的存在,让他对厉鬼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恐惧?那是弱者的情绪。
现在的他,看着那栋被灰雾笼罩的鬼楼,更像是一个发现了新矿脉的探矿者。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影楼周围的地面。
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靠近影楼门口的区域,散落着一些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只沾满泥污的女式高跟鞋,断掉的鞋跟滚在一边;
一个屏幕碎裂、边框变形的智能手机;
半截被雨水泡烂的时尚杂志封面,上面印着妆容精致的模特;
还有一个老式的、金属外壳的怀表,表盖敞开着,玻璃碎裂,指针停在某个时间点。
这些物品杂乱无章,像是被仓促遗弃,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了主人。
林渊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影楼大门内侧的地面上。
那里,在灰雾的边缘,印着几个模糊的、正在被雨水迅速冲刷的脚印轮廓。
脚印边缘,有一小片颜色异常深沉的污渍——不是泥水,更像是某种粘稠的、半凝固的黑色油脂。
他蹲下身,指尖在污渍旁的地面轻轻一蹭。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阴冷滑腻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气息。
八卦镜的嗡鸣清晰了一瞬,青光在意识海微微流转,那股阴冷感瞬间被驱散。
“看来…‘消失’得很彻底。”
林渊站起身,目光投向影楼深处那片翻滚的灰雾,眼神冰冷。
这里,就是他的新家了。
他需要清理一下。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回自己地盘般的从容,林渊一步跨入了星光影楼敞开的门洞。
“滋啦——”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粘稠的胶质薄膜。
一股远比外界浓郁十倍、带着强烈铁锈和腐朽胶片气味的阴冷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光线在这里被彻底扭曲、吞噬,只有那无处不在的灰雾,散发着幽暗、惨淡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影楼内部的轮廓。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大厅。
歪倒的接待柜台,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几张破烂的沙发翻倒在地,填充物爆裂出来,像肮脏的伤口。
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褪色发黄的电影海报,画面模糊不清,人物的笑容在灰雾的映衬下显得诡异莫名。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只有灰雾自身缓慢流动时发出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
林渊站在原地,八卦镜的力量在体内无声流淌,温润的青色毫光在皮肤下隐隐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试图钻入骨髓的阴冷和侵蚀感,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瞬间溃散。
他五感全开,捕捉着这死寂空间里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沙沙…沙沙…”
灰雾流动的声响是背景音。
但在这背景音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极其微弱的声音。
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落在某种硬物上。
还有一种有节奏的、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反复抠挠着木板。
林渊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流动的灰雾,锁定在大厅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方向。
楼梯很宽,但同样破败不堪,扶手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朽烂的木色。
那滴答声和刮擦声,似乎就是从楼梯的上方传来的。
他迈开脚步,踩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步,两步……
当他走到楼梯下方,正准备拾级而上时——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木屑碎裂的脆响,猛地从楼梯上方传来。
林渊瞬间抬头。
只见楼梯拐角的平台处,灰雾剧烈地翻涌着。
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正以一种极其僵硬、怪异的姿态,猛烈地用头部撞击着拐角处的墙壁!
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执着!
那身影的动作透着一股非人的机械感,每一次撞击都竭尽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嵌入那腐朽的木板墙中。
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坑,周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暗红色的污渍顺着裂痕缓缓淌下。
更诡异的是,那身影一边撞击,一边还在发出一种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呓语,像是卡了带的录音机:
“Cut…Cut…Cut…Cut…Cut…”
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绝望的麻木,仿佛这个动作和这个单词,已经烙印进了它的灵魂深处,成为了唯一的指令。
林渊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八卦镜在意识海中光芒微盛,驱散了因这诡异景象而本能升起的一丝寒意。
他清晰地“看”到,那撞击墙壁的“人”身上,缠绕着无数比蛛丝还要纤细、近乎透明的灰色丝线。
这些丝线从灰雾深处延伸出来,如同提线木偶的操控绳,死死地束缚着那个身影的每一个关节,强迫它重复着这自毁的行为!
“鬼奴……”林渊心中了然,这就是外面那些失踪者最终的归宿?
被这灰雾捕获,变成只会重复特定动作的提线木偶。
就在这时,那不断撞击墙壁的鬼奴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活人气息。
它猛地停止了撞击动作,那颗几乎撞变了形的头颅,以一种人类颈椎绝对无法承受的角度。
“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张布满污血和木屑、额头深深凹陷下去的脸,正对着楼梯下方的林渊。
它的眼睛空洞无神,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嘴角却向上咧开,拉扯出一个极其夸张、僵硬到恐怖的笑容。
“Cut——!!!”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那咧开的嘴里爆发出来。
同时,那“傀儡”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四肢并用,如同壁虎般沿着楼梯扶手和墙壁。
带着一股腥风,以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诡异姿态,朝着林渊猛扑下来。
腥风扑面,那扭曲僵硬的笑容在灰雾中急速放大。
林渊瞳孔微缩,但身体却稳如山岳。
八卦镜在意识海中嗡鸣震荡,温润坚韧的青色毫光瞬间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光晕屏障!
“嗡——!”
那尖啸撞上青光屏障,如同沸汤泼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瞬间消弭于无形。
而扑到眼前的“傀儡”,那枯爪般抓向林渊面门的手,在触及青色光晕的刹那——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黄油!一股刺鼻的青烟冒出。
缠绕在“傀儡”手臂上的无数灰色丝线瞬间变得焦黑、崩断。
那手臂本身也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皮肤肌肉如同被强酸腐蚀,迅速碳化、碎裂。
它剩下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腐朽的木板墙被砸出一个大洞,木屑纷飞。
林渊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
他看着那在墙洞中挣扎抽搐、半边身体碳化冒烟的“傀儡”,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还在挣扎的“傀儡”,意念沟通意识海深处的八卦镜。
“收!”
掌心青光瞬间凝聚,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喷薄而出,精准地笼罩了那残破的傀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挣扎。
影傀儡在青光中剧烈扭曲、变形,构成它躯体的灰雾和残存的灵异力量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
寸寸瓦解、崩解!最终化作一缕精纯无比的灰色气流,被林渊掌心的青光漩涡鲸吞海吸般,瞬间吞噬殆尽。
【叮!八卦镜吸收‘影傀儡(鬼奴)’,本源微弱,无新能力解析。身体微幅强化。】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影楼内残留的阴冷,皮肤下的玉石光泽似乎又莹润了一分。
楼梯拐角处,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焦黑印记和散落的碳化物。
林渊甩了甩手,仿佛掸去一粒灰尘。他抬脚,踩上那腐朽的楼梯。
“咯吱…咯吱…”
脚步声在死寂的影楼内回荡,如同敲响丧钟。
二楼的情况比大厅更加混乱破败。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杂物间,堆满了废弃的摄影器材、布满灰尘的布景板、破烂的道具服装。
灰雾在这里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在废弃的道具间缓缓流淌。
“沙沙…沙沙…”
灰雾流动的“沙沙”声是主旋律。但这一次,林渊捕捉到了更多被掩盖的声音。
“哒…哒…哒…”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空洞,在一个固定的区域来回踱步。
“滋…滋…滋…”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节奏感。
还有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林渊的目光穿透灰雾,扫视着这片狼藉的空间。
在靠近内侧墙边,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沾满污渍的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身影。
正背对着他,赤着脚,在一个直径不到两米的圈子里,僵硬地、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走着猫步。
她的动作精准而刻板,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摆臂都如同用尺子量过,脸上的表情是凝固的、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在房间中央,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裤、身形佝偻的“男人”身影,正跪在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放映机旁。
他手里拿着一把同样锈蚀的锉刀,正以一种近乎癫狂的执着。
一下又一下地锉着放映机的一个转轴部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火星在锉刀下迸溅,但他恍若未觉,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永远也锉不平的零件,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内容。
而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一堆破烂的幕布后面,传来压抑的啜泣。
林渊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身形瘦小的女孩身影蜷缩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肩膀不停地耸动。
她的身体似乎比前面两个更加虚淡,仿佛随时会融入灰雾之中。那啜泣声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却又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麻木感。
三个“傀儡”,各自被困在自己的“角色”里,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
它们身上同样缠绕着密密麻麻、近乎透明的灰色丝线,这些丝线向上延伸,最终都汇聚向三楼的方向。
林渊没有立刻动手。
八卦镜的力量让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丝线的源头,那个盘踞在顶层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目标。
这些傀儡不过是杂鱼。
他面无表情地从三个被禁锢在各自悲惨循环中的影傀儡中间穿过。
高跟鞋的哒哒声、锉刀的滋滋声、压抑的啜泣声,混合着灰雾流动的沙沙声,构成一幅无声地狱的画卷。
通往三楼的楼梯更加狭窄陡峭,木质朽烂得厉害,踩上去感觉随时会坍塌。
越往上,那股腐朽胶片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阴冷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灰雾浓稠得如同液体。
三楼的布局一目了然。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房间,原本可能是一个放映厅或者洗印车间。
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台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老式电影放映机,机身是沉重的铸铁,锈迹斑斑。
放映机的镜头对准了对面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已经破损不堪的白色幕布。
灰雾的源头,就在那台老旧的放映机。
浓稠如墨汁的灰雾正源源不断地从放映机的散热口、片门缝隙、甚至每一个锈蚀的孔洞中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房间,并向下扩散。
无数根近乎透明的灰色丝线,如同活物的神经脉络,从放映机内部延伸出来,穿透墙壁和地板,连接着二楼和一楼的影傀儡。
而在放映机旁边,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