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迹
第6章 神迹
影楼大厅内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
灰尘尚未完全落定,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和王彪身上浓重的汗味。
李魁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壁虎瘫在角落,面无人色。
铁手如同雕塑般站在稍远处,帽檐压得极低,灰白的瞳孔透过阴影,死死锁定着林渊的背影,那只戴着金属手套的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终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影楼外停下。
几声压抑的惊呼和低语传来。
“魁爷…真在这儿?”
“星光影楼?这鬼地方…”
“彪哥…彪哥怎么了?!”
“都闭嘴!魁爷在里面!”
几个人影出现在破败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向内张望。
当看到昏死在墙坑里、右臂扭曲变形的王彪,以及跪在地上的李魁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领头的是个身材瘦高、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发紫,整个人透着一股阴冷气息,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身后,空气微微扭曲,一个模糊的、不断蠕动变化的影子贴附着他,那是“幽影”。
他左边是个穿着红色旗袍、风韵犹存却脸色憔悴的中年女人“红姐”,眼神疲惫,手指神经质地绞着一块绣花手帕。
右边是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老黑”,裸露的手臂上布满蚯蚓般的伤疤,眼神凶悍却难掩眼底的疲惫。还有两个气息稍弱、同样面色不佳的汉子跟在后面。
“魁…魁爷?”幽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
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王彪是他们中最能打的,李魁是他们的主心骨。
可现在,一个像破麻袋一样嵌在墙里,一个跪在一个陌生年轻人脚下。
李魁猛地抬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急切:
“都进来!跪下!拜见林先生!”
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红姐、老黑等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但看到李魁惨白的脸和墙坑里生死不知的王彪,最终还是强压着恐惧和屈辱,陆续走进大厅,在李魁身后跪了下来。
只有铁手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林渊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新来的几人。
这些就是前途会的核心了,一个个身上都缠绕着或浓或淡的阴冷气息,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在灵异的侵蚀下苦苦挣扎。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幽影身上。
这人状态最差,身体轮廓边缘微微模糊,仿佛随时会化入阴影消散,依附在他身后的影子虚影躁动不安,散发着贪婪的吸吮气息。
厉鬼复苏已到临界点。
“你,”林渊抬手指向幽影,“过来。”
幽影身体猛地一颤,苍白的脸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体内的厉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影子虚影剧烈地扭曲膨胀了一下,传递出强烈的恶意和贪婪。
他求助般地看向李魁。
“林先生让你过去!快!”
李魁厉声催促,眼中却带着一丝期盼。
幽影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身。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轮廓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他走到林渊面前几步远,不敢再靠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绝望的希冀。
林渊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强大的威压。
只有一层朦胧的、温润的青色光晕在掌心悄然浮现,如同初春湖面荡开的涟漪,柔和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秩序。
这青光出现的刹那,整个大厅内弥漫的阴冷气息仿佛被投入烈日的冰雪,瞬间消融了几分!
幽影体内的影子虚影如同被滚油泼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到的尖啸!
它疯狂地扭曲挣扎,试图缩回幽影体内,却被一股无形的至高力量牢牢锁定!
林渊的手掌向前轻轻一按,覆盖着朦胧青光的手掌,虚按在幽影胸口心脏的位置。
“唔——!”
幽影身体剧震!
双眼猛地瞪大,瞳孔瞬间扩散!
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席卷全身!
那深入骨髓、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灵魂的阴冷和侵蚀感,如同退潮般疯狂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令人战栗的温暖!仿佛冰冷的冻土被注入温泉,干涸的河床涌出清泉!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个贪婪吮吸他生命力、时刻想要取而代之的恐怖存在,被一股浩瀚、温和却又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压制、抚平。
那股暴戾的复苏意志发出不甘的哀鸣,被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躁动平息,力量重新变得可控!
“啊…啊…”幽影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不是痛苦,而是极致的舒缓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原本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
皮肤下那层挥之不去的青灰色迅速褪去,显露出久违的血色!
短短几秒钟。
林渊收回手掌。
掌心的青光敛去。
幽影站在原地,身体不再颤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他身后躁动的影子虚影彻底平静下来,温顺地贴附着他,不再散发出贪婪的气息。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反复看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躯壳。
然后,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渊,眼中爆发出如同信徒见到神祇般的狂热光芒!
“扑通!”
幽影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抬头时,额头一片青紫,他却恍若未觉,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嘶哑:
“谢…谢林先生再造之恩!幽影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林先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红姐、老黑等人,如同泥塑木雕,彻底呆滞了。
他们亲眼目睹了这颠覆认知的一幕!一个濒临厉鬼复苏、随时可能被影子吞噬的同伴,就在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按之下…恢复了?被压制了?
这…这怎么可能?!
驭鬼者的宿命就是被体内的厉鬼一点点侵蚀,最终在痛苦和疯狂中走向毁灭!
压制?缓解?
那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使用特殊的灵异物品或寻求顶尖驭鬼者的帮助,效果也往往有限且短暂!
像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拂去灰尘般将复苏的厉鬼强行压制、安抚…闻所未闻!
李魁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疙瘩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发亮,看向林渊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狂喜!
他赌对了!
这位林先生,拥有真正逆天改命的力量!
压制复苏!
这是所有驭鬼者梦寐以求的神迹!
一直如同雕塑般站立的铁手,帽檐下灰白色的瞳孔也剧烈地收缩着,那只戴着金属手套的右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体内沉寂的厉鬼,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红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向前膝行几步,脸上憔悴被一种病态的潮红取代,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祈求:
“林先生!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我的‘绣花针’…它…它快把我扎穿了…”
她神经质地抓着胸口,仿佛那里有无形的针在刺。
老黑也反应过来,黝黑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猛地磕头:
“林先生!老黑这条贱命!求您开恩!”
其他两人也如梦初醒,纷纷磕头哀求,声音充满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林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跪伏在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驭鬼者。
神迹的种子已经种下,恐惧和绝望已被敬畏和渴望取代。
“起来。”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完全站起,半躬着身体,眼神狂热又忐忑地看着他。
林渊的目光落在李魁身上:“你,先来。”
李魁浑身一颤,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林渊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林先生!谢林先生!”
林渊再次伸出右手,掌心朦胧青光浮现,按在李魁布满疙瘩的额头上。
“呃啊…”
李魁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舒爽的呻吟。
青光渗透。他蜡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一些,脸上和脖子上那些暗红色的疙瘩仿佛失去了活力,颜色迅速黯淡下去,变得如同普通的肉痣。
他身上躁动不安的蟾蜍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鸣,迅速缩小,变得温顺,重新隐入他体内,那股贪婪吮吸生命力的阴冷感大大减弱。
李魁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林渊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李魁誓死追随林先生!绝无二心!”
林渊没理会他的表忠心,目光转向眼神炽热的红姐和老黑等人。
“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