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北宋当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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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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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议事已久,赵延章命人撤了茶盏,唤下人摆饭。府中厨娘早有准备,不多时,便将饭菜一一端上桌来。

赵延章招呼道:“时候也不早了,先吃饭吧。正好边吃边说。”

黄策拱手笑道:“赵大人好意,小人心领。家中已备了饭食,娘子唠叨得紧,若晚归,怕是要念叨一整夜。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与李长安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赵延章笑着摇头:“这小子自打成了亲,倒和当年在兵营里不一样了。那时候满脑子只有操练杀敌,如今连饭点都不敢耽搁,真是让人想不到。”

李长安也笑了笑,落座之后,却并未动筷。

赵延章看出他的神情有异,夹了筷香干放入碗中,道:

“还有事没说?”

李长安略一点头,神色郑重。

赵延章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目光透出几分沉静:

“说吧,是不是与‘市易、均输’两法有关?”

李长安这才直起身子,正色道:“正是。”

“赵大人,青苗、募役两法终归是县中政务,可控可调。可那市易、均输二法之弊,却非县一级所能纠正。”

他望向赵延章。

“这两法皆为朝廷直辖之务,市易务、均输监皆属路级衙署,权在州府以上,县中仅为执行。下吏贪墨、上官包庇,即便我们有心整顿,也无凭无据、无权无柄。”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沉着与思虑:“所以,学生以为,若想真从根上动这两法的积弊……恐怕,还须借外力。”

赵延章目光一凛:“你是说——让文公来插手?”

李长安拱手正色:“不是插手,而是说句公道话。”

“荒唐!”赵延章霍然起身,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你可知文公被贬之前,仍在御前奏折中斩钉截铁地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可知他在朝堂上与王相争得面红耳赤,当着天子之面怒斥青苗法是‘剥民以肥国’?你以为他会因你一介布衣张口?”

他语气凌厉,面色却比刚才更显沉重。

李长安仍然平静:“学生知道他反对新法,也知道他不反对‘为民之法’。文公在庆历年间上疏减免河北役钱,又在转运任上,亲自改差役轮值,只为役夫途中能吃上热饭。那时候,他还亲自写信给陛下,说‘利民者虽旧亦可施,不利者虽新亦当革’。”

赵延章听至此,顿住脚步,眼神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

上个月文潞公来魏县私访新政推行时,两人于后堂秉烛长谈,李长安之名在谈话中数度被提及。

文潞公言语间虽并无贬意,却始终冷冷一句:

“宁被陛下斥为守旧,不可与敛财之吏同流。”

他当时心头一沉。

文彦博是何许人?当年“庆历新政”虽败,但他未尝不理解改革之苦。

可时隔二十年,他却早已不再愿意背任何一项“新法”之责。

赵延章深知,文潞公不是不明理,正因明理,才更不肯再蹚这浑水。

他转过身,盯着李长安,沉声道:“你说他反的是吏治,不是新法本身。你说得不错,可这句话,他能摆在台面上讲吗?”

“文公若是公然支持我等新法改革,传入京中,你以为会是什么结果?”

他抬手比了比高处,语速渐快:

“太学那帮士子立刻要弹章上奏,说文公背弃祖宗旧制,转而附和王相公;御史台那些主旧派的言官,也会群起攻之,拿他当靶子,说他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到时候,‘祖宗之法不可变’这句传世之言也要被人拿来打脸。文公这几十年名望、清誉、老成持重的形象,难道不要了吗?”

他冷哼一声,又道:

“更何况,如今京中政局分裂日甚,熙宁五年那场制科风波你也听说了吧?御史台参奏吕公著、韩绛、王安石,连陛下都不得不退让半步。文公这时候若站出来支持你在地方‘创新变法’,那朝堂上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赵延章看了李长安一眼,语气平静却句句如山:

“你我是小官小吏,魏县是弹丸之地,但文公是前宰执,是庙堂的半壁。你我承担得起试错,他却连一句话都输不起。”

李长安沉默片刻,神情却未有一丝动摇。

他缓缓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庭外绿叶正盛,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沉稳:

“学生自然知晓,文公如今是朝堂上主旧法派的中流砥柱。他若转向新法,不但自己声名尽毁,还会引发主旧党内部大乱;陛下虽信王相,但对文公犹存敬畏之情,一旦文公立场动摇,只怕连皇心也要震动。”

赵延章没说话,只轻轻点头,算是默许。

李长安转过身,神情凝重却笃定:

“学生从不奢望文公会公开称赞新法,更不求他折节下士,为我魏县张目。我所求的,不过是一句‘魏县政令得宜’的公道话,若能传至转运司、提举司耳中,便足以让我在市易、均输之事上腾挪一步。”

“若能引动文公,哪怕只是一封折中的札子、一纸模棱的批语,都足以震慑那些赖在郡监衙门里专事盘剥的老吏。”

他语气微沉:

“在学生看来,文公不支持新法,是因为他厌恶王相公把‘富国’压在‘养民’之上。可若让他看到魏县所行,不是‘敛财’,而是‘纾困’,不是‘扰民’,而是‘顺民’,他纵然不言赞,亦不会再言反。”

“学生要借的,不是文彦博的‘政治表态’,而是他的‘沉默许可’。”

赵延章听到此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异色。

他望着李长安,良久没有说话,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纪不过弱冠的青年。

赵延章缓缓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中神色渐沉。良久,他放下茶盏,低声道:

“既如此——你写一封信,我会想办法转交给文公。但我不保证,他会被你说服。”

李长安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不是写信。我要亲自去见他。”

赵延章一怔,眉头顿时蹙起:“你要亲自去?你可知文公如今在大名府衙中,事务繁杂,访客如云,岂是说见就见的?”

李长安平静说道:“正因如此,才更要当面一谈。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我魏县之事,也道不清这些法条中的深意。若能亲眼让文公见到、听到——即便他不表态,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赵延章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神色间既有犹豫,又有审视。

他忽然停下,看向李长安,目光中竟带着一丝赞许:

“……也罢。你这番心气,若不让你搏一搏,倒是我挫了你志气。”

他走向案前,提笔蘸墨:“我明日便写一封引荐信,你带着去大名府,拜见文潞公。”

顿了顿,他语气一沉:

“不过你记住,此行绝非登门陈情那般简单。文公识人如镜,你若口无遮拦,反惹他厌烦,莫说均输市易之事,连你我此番在魏县改法之举,也可能被他一笔抹杀。”

李长安拱手一礼,语气恭谨却不失笃定:

“学生明白。”

赵延章点点头,沉声道:

“吃饭罢,菜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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