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人苏执中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7章 永熙十三年的秋郊

最新网址:m.biquw.cc

那天从早到晚都充满了一股朝气

秦淮河畔的风都带着桂花香。四对年轻男女踏着晨露出了观音门,乌篷船在江堤边荡开涟漪,芦苇荡里的白鹭被船娘的橹声惊起,扑棱棱掠过水面,倒像把青天裁开了几道白痕。

沈砚秋手里转着枚羊脂玉佩,见苏绾望着芦苇出神,便从船板下摸出片刚捡的枫树叶,用玉佩压住边角递给她:“绾妹妹瞧这叶色,比绣坊里的胭脂还艳。”苏绾接过,指尖碰着他的手,脸颊腾地红了,忙低头把枫叶夹进袖中抄的诗卷里——那是她昨夜为今日出游特意誊写的《秋江赋》。

温景明坐在船头,从锦囊里取出张拓片递给温蓉:“这是昨日在栖霞寺拓的《瘗鹤铭》残字,你不是说要绣在荷包上?”温蓉展开,指尖抚过拓片上的青苔痕,笑着往他鬓边别了朵野菊:“比你上次送的《兰亭序》更有野趣。”船尾的苏砚之忽然吹起竹笛,《秋江夜泊》的调子绕着芦苇转,沈芷跟着哼起《西厢记》的“碧云天,黄花地”,柳眉趁柳明远仰头看鸟,采了把芦花往他头上插,笑他“活像个刚从江里捞出来的渔郎”。

船到栖霞山脚,柳明远果然带了条近路。石阶上积着红叶,苏绾走得慢,沈砚秋便捡了片最大的垫在她脚边。沈芷一路蹦跳着,裙角扫过石阶,惊得山雀衔着的野果“咚”地掉在温景明脚边,他拾起来擦了擦递给温蓉,惹得她笑骂“沾了泥的也敢给”,却还是接过去揣进了绣绷旁的锦囊。

晌午在“晚枫阁”歇脚,掌柜端上刚蒸好的桂花糕,苏绾小口咬着,碎屑沾在嘴角,沈砚秋伸手替她拭去,她头垂得更低,乌发扫过他手背,倒让他手里的玉佩转得更快了。温蓉掏出绣绷,原来她早把晨间见的白鹭绣了个雏形,针脚细密得能数清羽根,柳眉凑过去看,忽然拍桌:“前几日听山下的老嬷嬷说,寺后新移了株绿萼梅,据说是从岭南运来的,开得满枝都是玉似的,咱们去瞧瞧?”

一行人便往寺后去。那绿萼梅果然稀奇,枝干虬曲如游龙,满树白花裹着薄霜似的,香得清冽,惹得沈砚秋摸出狼毫,蘸着泉水在旁边的青石上写:“梅影入诗,香随人至”。苏绾望着字,忽然轻声道:“沈公子的字,比栖霞寺的碑刻还俊。”他回头笑:“往后天天写予你看。”

转过梅林,见着架竹制秋千,绳是新换的麻线,架在两株老栗树间。柳眉先跳上去,柳明远在旁推着,裙裾飞起来像只花蝶,她喊:“温蓉快来!这比绣坊的绷子有趣多了!”温蓉被温景明扶着坐上秋千,他推得稳,她便腾出手来绣起方才摘的野菊,针在花上走,人在风里荡,倒让沈芷笑说“活脱脱一幅《秋千绣菊图》”。

只有苏绾站在一旁,望着秋千绳上的光影出神。“绾妹妹怎不玩?”柳眉停下问。苏绾指尖绞着裙带:“我……怕摔。”沈砚秋走过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我扶着你,慢些荡便是。”她终是依了,秋千轻轻晃着,他的手护在她腰侧,桂花糕的甜香混着他衣襟的墨香,飘进她心里,比这秋日的阳光还暖。

日头偏西时,他们租了四只毛驴,顺着山道往回走。路过一处菜园,见篱笆上爬满了紫扁豆,沈砚秋摘了颗抛给苏绾,她接住,指尖沾了点紫汁,倒像抹了胭脂。温景明见温蓉的驴慢了,便故意让自己的驴落后半步,悄悄把袖中藏的蜜饯塞给她,蜜饯纸是他用拓片剩下的宣纸裁的,印着半朵兰亭的“之”字。

到了秦淮河畔,柳明远忽然说:“还有个新鲜玩意没瞧呢!”他带着众人往码头去,那里泊着艘新造的“水转大纺车”,木轮在水里转得哗哗响,能同时纺八缕线,是江南工匠仿着《天工开物》里的图样造的。“这比绣坊的纺车快十倍!”温蓉眼睛亮了,伸手去摸那转动的轮轴。

柳眉拍着手喊:“还有更妙的吗?我还要瞧新鲜!”沈砚秋笑着摇头:“别急,前头茶肆新蒸了松子糕,配着雨前茶,比什么新鲜玩意都好。”

暮色里,乌篷船又荡起来,这回载着满船的红叶、梅香和笑声。苏绾靠在沈砚秋肩头,看他手里的玉佩映着月光,忽然轻声问:“今日……像在梦里似的。”他握紧她的手,玉佩在掌心温着:“往后每个休沐日,都带你这般玩。”

风掠过芦苇荡,把这话送得很远,连水里的月影都晃了晃,像在笑这年轻人的痴傻,又像在叹这秋日的绵长。

从水转大纺车旁离开,众人腹中渐饥,毕竟玩了一日,兴致虽浓,也添了几分倦意。这兴高采烈的八人便在秦淮河畔的“醉仙楼”歇了脚——此楼是城里有名的饭庄老板胡三槐开的分号,从贡院街往南,过了文德桥便能瞧见它挂着的“太白遗风”牌匾。

一间宽敞却略显粗陋的阁楼,辟有内间,里侧竟还放着张床榻——想来是中秋将近,酒楼客满,也只能将就了。两扇雕花木窗,推窗便见秦淮河的粼粼波光,对岸的垂柳依依,暮秋的斜阳正透过窗棂,洒下一片金辉。屋内摆着两张八仙桌,一张堆满了各式花束与男女宾朋的巾帽,另一张则被这四对好友占了,团团围坐,杯盘碗碟堆得喜气洋洋,黄酒坛与米酒壶错落其间,桌上杯盘狼藉,桌下更是脚影交错,乱作一团。

正如古话说的“杯盘狼藉,履舄交错”,大抵便是这般景象了。

自清晨卯时动身的郊游,到此刻申时过半,已是这般光景。夕阳西斜,众人脸上的倦意渐显,晨起的兴致虽未全消,却也添了几分慵懒。

夫子庙前的广场上,日光与喧嚣交织,尘土在光柱里翻飞,倒成了别样的热闹。泮池边的石舫,在金粉似的余晖里静静泊着,檐角的铜铃偶尔轻响。各式马车轿子川流不息,一队巡城的兵丁,扛着明晃晃的枪戟,伴着梆子声从朱雀桥方向过来,一面“靖安”幡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飘在江宁府衙的谯楼顶上。聚宝门内的瓮城里人山人海,个个脸上带着节庆的欢容。不少士绅的衣襟上还别着朵缠在青绸带上的黄菊,那是今年秋闱后新科举子间时兴的饰物,虽算不得名贵,却也透着几分得意。随处可见成群的孩童,在路人的喝彩声中跳着竹马戏,嘴里唱着新近流行的《金陵谣》,那调子原是称颂新政的,歌词里有几句叠句:

“秦淮月,照万家,风调雨顺乐无涯。”

应天府尹曾给内阁递过一份密报,谈及南京城的民情,末尾几句写道:“陛下,据多方查探,这些百姓素来温驯,如羔羊一般,不足为惧。他们只求三餐温饱,与世无争。乡间百姓或有顽劣,都城子民却极安顺。皆是些庸常之辈,陛下,便是三五人合力,也抵不上一名禁军。在京城百姓之中,实无隐患可言。数十年来,民心日渐柔弱,此乃不争之事实,南京城郊的百姓,性子更是温和。他们难成大器。总而言之,皆是些顺民,易于管束的顺民。”

府尹们总不信温顺的百姓能生出雷霆之怒,可世事偏有不测,南京百姓的血性,素来藏在温吞之下。若论百姓风骨,南京人之于江南,便如姑苏人之于吴越,平日里看着闲适散漫,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却能爆发出惊人的气力。给他们一句公道话,他们能为了道义奔走呼号;给他们一个信念,他们能为了家国舍生忘死。当年靖难之役,应天百姓揭竿响应,何等壮烈;正德年间,刘六刘七起义,江南百姓亦有从者,可见其血性。切莫瞧着他们平日里喜笑颜开,仿佛不知忧愁,一旦家国蒙难,他们便能抛却安逸,挺身而出。给他们一支民谣,他们能唱出《茉莉花》的温婉;若给他们一首《大风歌》,他们便能生出“安得猛士守四方”的豪情。

闲言少叙,且说这四对璧人。如前所述,桌上的杯盘已渐渐空了。

席间的笑谈与情人间的低语,恰似秦淮河里的水汽与岸边的炊烟,缠缠绵绵,又都透着几分飘忽。

沈芷和温蓉正哼着《西厢记》的调子,沈砚秋自斟自饮,苏绾抿着嘴笑,苏砚之拿着从栖霞山买的竹笛,时不时吹两声不成调的《秋江夜泊》。

柳眉眼波流转地望着柳明远,软声软气地说:

“明远,我心悦你。”

这话勾得柳明远来了兴致,故意逗她:

“眉姐,若我变心了,你当如何?”

“我?”柳眉柳眉一挑眉,声音陡然拔高,“呸!莫说这丧气话,便是玩笑也不许!你若敢变心,我就掀翻你的酒坛,撕你的新绸衫,往你砚台里掺墨汁,再到你那扬州老家喊冤去,让你爹娘好好管教你!”

柳明远听得眉开眼笑,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得意得闭了眼,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柳眉又啐了一口:

“哼!你当我是好惹的?坏东西!”

柳明远愈发受用,嘴角的笑意收不住。

温蓉手里没停着,拈了块松子糖,趁着说话的空当对柳眉道:

“瞧你这模样,对柳公子倒是情根深种呢。”

“我?我才瞧不上他,”柳眉嘴上不饶人,手里的筷子却夹了块酱鸭腿放进柳明远碗里,“小气巴拉的,上次买胭脂,还说我挑的蔷薇色太贵。我心里头,属意住在对门的那个戏班小生。你见过他没?生得那叫一个俊,身段也好,往台上一站,活脱脱就是《牡丹亭》里的柳梦梅。我就爱戏子身上那股子风流劲儿。他一回家,他娘就念叨:‘哎哟我的祖宗,你可消停会儿吧!又唱又念的,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你道为何?他一进家门,就钻到堆着戏服的阁楼里,越高越得意,又是唱《长生殿》,又是念《桃花扇》,闹得街坊四邻都听得见。他在秦淮河画舫上抄戏本,一天能赚二十个铜板呢。他爹还是夫子庙的吹鼓手,敲得一手好锣。啧啧,那模样,真真是俊得紧。他对我也是痴心,前儿见我在厨房做桂花糕,竟说:‘姑娘,您就是用绣花针挑着面粉做糕,我也能一口一个。’也就戏文里的人,才说得这般动人。你说,他是不是生得极好?我呀,都快为这小郎君疯魔了。不过嘛,对着柳明远,我还是得说爱他。我这谎话说得,是不是滴水不漏?”

柳眉喘了口气,又絮絮叨叨地抱怨:

“温蓉,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头闷得慌。这秋老虎缠人得很,风里都带着股燥气,吹得人心里发慌。柳明远是个铁公鸡,一分银子掰成两半花。街口的糖画摊也见不着新奇样式,偏我就爱吃那凤凰形状的。这日子过得,就像那没放糖的姜粥,寡淡得很。哦对了,你瞧这阁楼,竟还摆着张床,咱们在这儿吃饭,倒像是要在这儿歇脚似的,别扭死了,我可受不了这个。”

席间众人有的哼着小曲,有的高谈阔论,七嘴八舌没个章法,满屋子都是乱糟糟的笑语声。沈砚秋忽然开口:“咱们说话也该有个分寸,莫要只顾着图口舌之快。”他扬声说道,“得好好想想,这唾沫横飞的究竟图个啥?话说多了白费力气,倒显得蠢笨。就像那酒壶,若是倒得太急,反倒溢得满地都是。诸位,凡事别急吼吼的。吃喝也得有吃喝的讲究,慢慢品才知滋味。咱们不必赶时辰。你们瞧那春风,若是来得太猛,花木反倒要枯了,桃花杏花都开不起来。火候太旺会烧坏宴席的兴致,这道理一样。弟兄们,心不能太躁!嵇康论养生,东方朔谈世事,说的都是这个理。”

话音刚落,席间顿时爆发出一片反对声。

“砚秋你少啰嗦!”柳明远嚷道。

“酸夫子!”温景明打趣道。

“掉书袋!假正经!”众人七嘴八舌地起哄。

“今儿可是休沐日。”温景明又补了一句。

“咱们这哪算胡闹。”苏砚之慢悠悠地说。

“沈砚秋,”柳明远笑道,“你瞧我这气定神闲的样子。”

“就你?顶多算个闷葫芦侯。”沈砚秋回了一句。

这轻飘飘的一句玩笑,倒像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池塘。当年有位以沉稳闻名的“静泉侯”,此刻被拿来打趣,众人顿时都笑哑了。

“诸位,”沈砚秋重又开口,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模样,“都静一静。玩笑话听听便罢,犯不着当真。那些俏皮话,就像檐角的风铃,风一吹叮当响,风过了也就没声了。仙人放屁——不同凡响?可响过之后还不是烟消云散。我不是说玩笑不好,只是得分场合看轻重。古往今来多少贤人智者也爱说笑话,孔夫子说‘割鸡焉用牛刀’,庄子讲‘井底之蛙’,不都是借着玩笑说道理?但即便是说笑话猜谜语,也得有个限度。老话说‘过犹不及’,就是这个意思。哪怕是吃饭喝水,也得有个节制。”

“姑娘们爱吃桂花糕杏仁酥,可也不能一顿吃三碟。”他转头对着女眷们笑道,“便是解馋,也得讲究个细水长流。狼吞虎咽的,当心噎着。胃里的毛病,多半是贪吃惹出来的。老天爷让你饿两顿,原是好意提醒。记住了,便是男女情爱,也像吃饭似的,太饱了反而伤脾胃。凡事到了火候就得停手,实在忍不住时,得自己勒住缰绳,把那些荒唐念头关起来,这才是聪明人。你们信我一句,我好歹读过几年书,考过童生试,知道案卷和疑案的分别,还能用文言写《论唐律疏议中七杀罪的量刑差异》,再过两年考了秀才,总不至于还是个浑人。听我一句劝,凡事留点余地。这话千真万确,就像我叫沈砚秋一样错不了。该收手时就收手,像介子推割股奉君,像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那才是真洒脱。”

柳眉听得入了神。

“砚秋!”她娇声说,“这名字真好听!我就爱这名字,听着就像有学问的。”

沈砚秋接着说:

“列位,想断了那些痴男怨女的念头,其实也容易。我有个方子:多喝菊花茶,勤练五禽戏,多干点力气活,累得沾床就睡,少喝水多吃菜,用薄荷油擦太阳穴,饿了就啃口干粮,完了再用冷水擦身,束紧腰带,绑上沙袋,保准清心寡欲。”

“我看还不如问问姑娘们的意思。”苏砚之打趣道。

“姑娘们嘛,”沈砚秋眯着眼笑,“你们可得当心。女子心思,如风中柳絮,太当真了准吃亏。她们见了蛇就怕,说不定是同业相嫉呢——蛇和女人,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角色。”

“沈砚秋你喝多了!”柳明远笑骂。

“可不是嘛!”沈砚秋举杯一饮而尽。

“喝多了就该乐呵乐呵。”柳明远又说。

“正有此意。”沈砚秋应着,又满上一杯,“喝酒当喝个痛快!来,干了这杯!哦对了,这是南边的说法。论起喝酒,各地的酒器也有意思。绍兴的酒坛能装八斗,泸州的酒瓮能盛五斛,杏花村的酒缸能纳三石,女儿红的酒窖藏着十年陈酿,咱们这位柳兄的酒葫芦,装得下两斤烧刀子。好酒量,柳兄,当浮一大白!”

柳眉听得眉开眼笑:“砚秋兄懂得真多!”

沈砚秋越发来了兴致:

“诸位,听我一句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常情,但也别太执着。情爱这东西,就像打灯谜,猜到了是缘分,猜不到也别强求。诗经里说‘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可没说非得娶回家。你们看那楚霸王,得了虞姬还不满足,终究落得四面楚歌。所以啊,见了好姑娘动心是自然,但也别像饿狼见了肉似的。”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女子,我也有句劝:不必急着嫁人。姻缘这回事,就像嫁接果树,好坏难料。可话说回来,我这也是白说——哪个姑娘不盼着嫁个好人家?也罢,只是记着别太贪吃甜食。你们这些姑娘家,就爱啃糖画,吃蜜饯,当心坏了牙。糖这东西性热,吃多了烧心,久而久之怕是要生病,还是节制些好。”

“轮到说我们男人了。”苏砚之拍着桌子,“兄弟我劝一句:见了漂亮姑娘,该出手时就出手!情场之上无兄弟,先下手为强!古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心上人,争一争也无妨。那些没媳妇的,可得学着点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该抢就得抢!”

沈砚秋的话被打断了。

“歇会儿吧,满嘴跑火车。”柳明远笑道。

说着,柳明远唱起了支俚俗小调,苏砚之和温景明跟着哼唱。那歌词东拼西凑,无非是些街坊传闻,什么张秀才落榜、李屠户杀猪,调子倒是热闹,听得众人哈哈大笑。歌词是这样的:“

几个酸儒老先生,

攒了银子请先生,

要教王二傻子,

来年金榜题名。

王二傻子不识字,

先生气冲冲,

还了银子骂一声。”

这歌哪能拦得住沈砚秋的兴致。他又满饮一杯,接着侃:

“诸位别当真,我这是醉话。做人哪能太死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什么礼法教条!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先顾好肚子再说。孔夫子若在世,也得陪我喝三杯!老天爷作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花开得正好,酒温得正好,姑娘们笑得正好,这就够了!”

他一把揽过身边的柳眉,却错搂了苏绾,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最新网址:m.biquw.cc
本章换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