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巨大的头颅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周围的尸犬群因头狼的死亡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攻势为之一滞。

“走！进防空洞！”

伊莱低吼，一口血腥气呛在喉咙里，他顾不上擦拭溅满脸的污血，反手推了一把离他最近的瘦子，率先朝入口冲去。

阿彪另外两人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掩护。

“砰！砰！”

阿彪回身点掉两只试图扑上来的尸犬，枪声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响亮，也彻底惊醒混乱的犬群。

失去头领的它们，反而被最原始的嗜血本能所支配，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的，捅了狗窝了！没完没了！”壮汉怒骂着，挥舞“法师之手”将扑来一只尸犬甩飞出去。

四人连滚带爬终于冲进防空洞。

“最后一个了！”

阿彪从腰间解下仅存的燃烧瓶，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犬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点燃引信，用尽全力将其扔向洞口。

玻璃瓶在入口处的地面上炸开，橘红色的火焰轰然升腾，高浓度富醇混合着橡胶块，形成一道一米多高的火墙，暂时封锁了入口。

尸犬的嘶吼被火焰的噼啪声与热浪隔绝在外。

洞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喘息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血腥与尘土。

“暂时，安全了。”瘦子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浑身都在发抖。

“莱伊兄弟，你的状态……”阿彪在一旁看着伊莱。

“死不了。”伊莱的状况最差，背后的衣服已经烂成了布条，与血肉模糊的伤口粘连在一起，但他还是靠着墙壁，调整着呼吸。

他抬起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扫过这个防空洞的内部。

这里比想象的要深，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腐朽的标语，写着让什么东西再次伟大，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罐头盒和破旧的毛毯。

“这里很久以前是个幸存者避难所，那时还跟我们有联系过。”阿彪用脚踢开一个生锈的罐头，“可惜，最后还是逃不过人去楼空。”

伊莱没有说话，他的视野里标识闪烁，指引着方向。

他撑直身体，朝着防空洞深处走去。

“莱伊兄弟，当心点。”阿彪立刻站了起来，“这鬼地方黑灯瞎火的，天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怪物。”

“待在这里，等火灭了，我们一样是盘菜。”伊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阿彪和壮汉对视一眼，也只能跟上。瘦子哆嗦了一下，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踉跄着追了上去。

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四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绕过一堆塌方的碎石，伊莱最终停在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前。

“怎么了？”阿彪凑上前，“这不就是一面墙？”

伊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关节在粗糙的混凝土墙面上轻轻敲击。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

他又换了个位置。

“叩，叩……”声音变得有些空洞。

他停下动作，手指在墙面上仔细摸索，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细微缝隙。他顺着缝隙向下，用力按在一个微小的凹陷处。

“咔哒。”

一声轻响，墙壁正中，一扇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更深邃的通道。

“这里还有门？你什么眼神这都能给你找出来的！”阿彪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奇。

冷气从通道内涌出，带着一股消毒水味。

通道不长，尽头是另一扇铝合金门，门上镶着个漆黑的小屏幕和一排数字键盘。

“完蛋。”壮汉试着输入了123456，没有任何反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下真没戏了，谁知道密码是什么？难不成我们还得回去防空洞里摸黑找小纸片？”

瘦子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黑暗通道，仿佛能听到外面火墙逐渐熄灭的噼啪声和尸犬压抑的低吼。

“火，火快灭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杀了血狼，找到了这个神秘的入口，结果却被一扇密码门挡住。

伊莱没有理会他们的沮丧，他盯着那扇门，只是后退了几步，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一个蓄力的姿势。

“莱伊兄弟，你这是要？”

阿彪的话还没说完，伊莱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脚下发力，身体前冲，每一步都踏在通道的中轴线上。

助跑只有两步，力量却瞬间爆发。他在半空中拧腰，转身，整个身体如一张绷紧的弓，右腿带着破风声猛然弹出。

脚跟精准地印在密码键盘下方一掌距离的门体上。

“砰——！”

沉重的巨响在通道内回荡。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锁死的门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咔嚓”一声崩断。

门，开了。

通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伊莱落地后粗重的喘息声。他踉跄了一下，用手撑住墙壁，背后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几分。

壮汉瞪大了眼睛，“莱伊大哥你那条腿，不会是高度仿生军用义肢吧？”

伊莱轻轻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脚踝，没有回答，只有阿彪注意到伊莱那抑制不住的一声轻哼。

门后，是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他们早已习惯的黑暗。

一行人被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面前。

这里不再是阴暗潮湿的防空洞，而是一间巨大的实验室。

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将洁白的墙壁与冰冷的金属地面照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回荡着恒温系统低沉的“嗡嗡”声。

“大爷的，咱们这是被一脚踹到哪儿了？”瘦子又回头看了看，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鬼地方是在地表吗？”

伊莱的目光扫过一台仪器上的金属铭牌，上面一个蘑菇状标志显眼。

伞生物公司。

实验室被玻璃墙分割成好几个区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排延伸至远处的低温冷冻柜，正丝丝地冒着白色的寒气。

透过蒙着薄霜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浸泡在蓝色药剂里的一支支试管，所有试管上都没有名称，只有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编号，密密麻麻。

“这些蓝汪汪的，是什么玩意儿？”壮汉忍不住凑近了一个冷冻柜，刚想伸手摸一下，就被寒气冻得一哆嗦。

阿彪则更为警惕，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最终停在另一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架子上。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支针剂，里面的液体是鲜艳的红色，标签上用醒目的字体标注着“应急血清”。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瘦子反应过来，怪叫着就想冲向那些药剂。

“别乱碰。”

伊莱的声音不大，压制住了瘦子眼中的贪婪。

“这不写着应急血清吗？红色的，肯定是好东西！”瘦子不甘心地指着小架子上的药剂。

伊莱视线从那一排排冒着白气的低温柜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他身上。

“应急？”伊莱反问，语气平淡，“给什么应急？”

瘦子一愣，“当然是给……”，却是想起外面那些诡异的尸犬，张着嘴，再吐不出字来。

这间实验室透着一股邪气，谁知道这些东西是给人用的，还是给别的什么东西用的。

阿彪和壮汉脸上兴奋的潮红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后怕。

“或者你想卖到黑市，然后被逮个正着？”伊莱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扎心，“这种来路不明的特殊物品，一出手就会引来大人物，你觉得我们惹得起？”

瘦子蔫了，小声嘟囔：“那自己用呢？”

“怎么用？注射还是口服？剂量是多少？是直接用，还是需要搭配别的药剂？用错了，你猜自己会变什么样？”

一连串问题让他彻底沉默。

他只是亡命徒，不是生物专家。

壮汉对那些瓶瓶罐罐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在实验室里四处游弋，很快被墙角的一个武器架吸引了。

架子上挂着几件白色的防护服，下面还躺着一把枪。

那把枪通体银白，战术导轨做了轻量化镂空处理，配备战术手电和集成式电子瞄具。

它不像他们平时在垃圾场里淘换的那些粗糙铁疙瘩，那更像是件艺术品。

壮汉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

“智能武器。”伊莱瞥了一眼，“内置火控系统，子弹自动追踪目标。”

壮汉走到伊莱面前，郑重地将那把智能枪械递了过来。

“莱伊大哥，这个，给你拿着。”

“你的枪法是神，配上这把枪，那一定牛*上天！”

伊莱看着壮汉，摇了摇头，打断了壮汉后续可能的所有劝说：“我的枪法，无需辅助。还是你们更需要它。”

壮汉看着伊莱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忽然明白，对方不是在谦虚，也不是在客气。

那种自信，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远超这片废土上所有挣扎求生者的，绝对的自信。

壮汉默默地收回了枪，心中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他把枪紧紧抱在怀里，手反复抚摸，如孩童得到新玩具般的兴奋逐渐涌了上来。

“嘿嘿，有了这玩意儿，我一个人就能把外面的尸犬全给突突了！”

这件意外的收获重新点燃了三人的热情，虎帮的二人组像是进了宝库的强盗，开始在实验室里大肆翻找。

他们很快找到了更多的东西，但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一排巨大的玻璃罐里，封存着各种骇人的生物标本。

长着金属节肢的蜘蛛，肋生双翼的蜥蜴，甚至还有一个泡在青绿溶液里的人类大脑，上面插满了细密的金属探针。

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纸质文件，也没有看到任何类似电脑的设备。

“他*的，这鬼地方怎么连个终端机都没有？”阿彪一掌拍在金属桌面上，“信息呢？纸质资料呢？都藏哪儿了？”

“三大企业早就不用那种落后的东西了。”伊莱淡淡开口，“所有数据交互，都通过互联脑机直接在云端进行。”

自知识封锁后，浮空城遗留的任何信息载体，在地表都是高价值物资。

而“云端”，对他们来说是过于遥远和虚幻。

伊莱在实验室中摸索，腕表屏幕上，数据流飞速刷新。

【X-109药剂】

【激活细胞快速再生，但十分钟后肉体崩溃。】

【F-665药剂】

【试制型基因突变诱发液，高概率诱发不可逆基因崩溃，极低概率完美融合。】

伊莱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小罐不起眼的，编号为【S-500】的血红色药片上。

【S-500药片】

【口服一粒即可有效治愈任何疾病。】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手提箱大小的恒温繁育箱，拿起那罐药片放了进去。

箱体是金属的，带着一个小型能源模块和温度读数屏。

“莱伊兄弟，你拿繁育箱干什么？”阿彪凑过来。

伊莱扣上箱子，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随口回答：“想养只小宠物。”

瘦子和阿彪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些玻璃罐，特别是那个长着金属腿的蜘蛛标本。

“这地方的，宠物？”瘦子咽了口唾沫，觉得后颈发凉。

伊莱没有多解释，拎着箱子走到了实验室角落，那里有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监控摄像头。

他踩上桌子，从腰间的多功能维修套组里抽出工具，撬开了摄像头的外壳。

伊莱没有破坏它，只是抽出里面的一根维修用的数据线，连接到自己的腕表上。

腕表的屏幕上，一行行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数据流飞速划过。而伊莱则飞速敲打键盘。

几分钟后，他拔下线束，将外壳原样装好。

“给它的数据，增加个上传地址。”伊莱从桌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阿彪虽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得出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高深操作，没有多问。

“走吧，该出去了。”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间神秘的实验室，回到防空洞。

洞口的火墙已经微弱了许多，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舔舐着焦黑的地面。

壮汉端起那把崭新的智能枪械，沉甸甸的，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将枪托抵在肩上，全息瞄具瞬间亮起。

视野里，一个个鲜红的锁定框自动套在了外面那些焦躁不安的尸犬头上，锁定的速度比他的眼睛还快。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看好了！”

他扣下扳机。

“噗噗噗噗噗——！”

没有震耳的轰鸣，只有一连串沉闷而高效的发射声。

一枚枚小子弹脱膛而出，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弧线，精准地钻进每一只尸犬的头颅。

一只尸犬刚要扑向侧面的掩体，子弹就在半空中转了个弯，从它脆弱的眼窝射入。

之前让他们头疼不已，几乎无法逾越的尸犬群，不到一分钟，再没有一个能站着。

返回虎帮据点的路，畅通无阻。

当晚，虎帮的据点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血狼被斩杀，通往黑市的道路再次恢复通行，这意味着食物，武器，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所有人都围着壮汉，眼神狂热地抚摸着那把神奇的智能枪械，听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如何弹无虚发。

而真正的功臣伊莱，在众人喧闹之时，已独自返回自己的集装箱。

他拒绝了庆功宴，对那些人的吹捧和感激毫无兴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防空洞入口，一辆隐形浮空车无声悬停，悄然降落。

车门滑开，两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男人走了下来。他们对这里的环境轻车熟路，径直走进防空洞，在墙壁上按下一个隐蔽的开关，暗门随之开启。

“损失评估。”年长的研究员开口，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和不耐。

“仪器完好，但是实验体没了。”年轻的研究员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用脑机调出清单，“少了罐试制药片，另外，恒温繁育箱也不见了。”

年长的研究员脚步一顿，“S-500？”

“是的。”

年长的研究员低声骂了一句，揉了揉眉心，“公司高层真是疯了，非要重启这个该死的‘保存者计划’，还喜欢瞎指挥。现在好了，这次项目进阶又要推了，回去等着写报告吧。”

年轻的研究员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谁知道呢，公司的决策越来越像行为艺术了。那个‘圣诞快乐’蠕虫还记得吗？花了大价钱推广。结果销量就是个笑话。”

“还有上周那个关于‘魔法’的研究报告，”年长的研究员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墙壁听见，“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发现了‘非标准物理模型’，第二天就从服务器删得一干二净，现在成了内部禁词，谁提就处分谁。”

“当然知道，听说现在整个项目组都被调去地中海那边捞鱼了。”

两人交谈着，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摄像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连同每一句抱怨，都实时传输到了另一个地方。

年长的研究员忽然停下了脚步，互联脑机界面中一条异常的数据流引起了他的警觉。

“等一下，”他的脸色开始变化，“我们这里的网络，上行数据不对！”

他迅速调出后台日志，瞳孔猛地一缩。

“摄像头！摄像头数据被转发出去了！有人在看着我们！”

这句话让年轻研究员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养的！”年轻研究员咒骂一声，抄起旁边实验台上一个沉重的测量仪，砸向了那个摄像头。

“啪！”

镜头碎裂，监控画面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虎帮分据点，伊莱的集装箱小屋内。

腕表屏幕上的画面，也在同一时间中断。

伊莱静静地坐在桌前，整个集装箱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看完了全程。

伞生物公司，保存者计划，魔法。

一个个陌生的词条在他脑中串联、重组，勾勒出一个巨大而荒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