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诺槃托吓了一跳，但杜轩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状态，简单寒暄、问候了几句之后，杜轩很快进入了正题。

“诺掌事，这一单的生意，大部分其实还是要送往长安的吧。”

杜轩不说还好，这一说，诺槃托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啊！除了少部分为了买路给吐蕃人贵族准备的礼物，剩下的东西都只能在长安……”

提到长安两个字，诺槃托一下子坐在榻上，把脑袋埋进双腿中间，无助的在脑袋上抓了半天，硬生生薅下来好几把头发才缓缓的开口。

“昆仑奴、波斯女奴就不说了，沙洲这边根本就没有人会买！”

“香料、宝石、宝刀、金银器，确实可以在沙洲卖掉，但在沙州能卖出几个钱，从撒马尔罕到这里，足足上万里，上万里啊！”

诺槃托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已经近乎咆哮了起来。

“只有在长安！只有在长安、洛阳、成都、扬州，这些地方，只有这些地方，才能支撑的起足够的利润！也只有在这些地方的豪门中，昆仑奴、波斯女奴才能卖出天价！”

“这一趟，我可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全部的身家啊！”

咆哮完毕，诺槃托开始抱着头嗷嗷的痛哭，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而这绝望也在不经意间唤醒了杜轩内心深处最惨痛的记忆。

眼前的诺槃托和十几年前的父亲和自己是何等的相似。

当初，父亲、叔伯还有且末、弩支等河西大族，对于在沙州死扛的阎朝不屑一顾，认为只要讨好了吐蕃人，就可以万事大吉！

有些时候，刀不插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直到母亲和两个姐姐，被凌辱之后的尸体摆在眼前的那一刻，杜轩以及杜御中们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把眼中的泪痕隐去，杜轩坐到了诺槃托的身边。

“诺掌事，既然沙洲不合适，那为什么不试试往前走呢？

“往前走？”

面对诺槃托狐疑的目光，杜轩继续引导。

“我记得诺掌事说过，野绮立万户说的是，肃州以东商路被封闭了，咱们是过不去的是吧。”

诺槃托点了点头，目光中依旧充满了疑惑。

“就算野绮立万户说的是真的，肃州以东过不去，那么肃州以西肯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的，毕竟沙洲、瓜州、肃州都是野绮立万户的管辖范围，而诺掌事可是野绮立万户的御用商人。”

虽然不明白，但诺槃托还是点了点头。

“走到那边没问题，但是到了那边又能如何呢，只要到不了长安，肃州、沙洲、瓜州甚至凉州、鄯州都没什么区别。”

得到了诺槃托可以顺利走到肃州的答复，杜轩的心中大喜，但却举起了一根手指，在诺槃托面前晃了晃。

“不，区别很大，我们杜家愿意以沙洲本地三倍的价格，买下诺掌事手中所有的货物，但是有一个条件！”

诺槃托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杜轩。

三倍的价格也不挣钱，甚至不够填补从撒马尔罕一路走来的成本，但是却能让他挽回大部分损失，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就算他就此心灰意冷，不再经商，也足够他安乐富足的过完下辈子。

“大公子，你没有开玩笑吧，三倍的价格……，若真的是三倍的价格，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十个也绝对没问题。”

“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诺掌事继续带领商队和商品继续往东，一直到真的无法再继续前行为止。”

“就这些？”

“其实也还有一点。”

诺槃托难以置信，听到杜轩说还有一点，反倒是安心了一些。

“诺掌事莫忘了之前咱们约定的，帮我们杜家买马的事情！”

“当然，当然，这个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原本约定的是一两百匹马，鉴于现在的情况，所以我们可以扩大一些，比如一千匹，当然这一部分代价不需要诺掌事承担，不知道诺掌事意下如何。”

杜轩停顿了一下，等待起了诺槃托的反应。

诺槃托先是皱起眉头，然后认真的思考起来，看到这幅表现，杜轩知道这件事多半是可行的，剩下的就只需要讨价还价。

果不其然，整整半刻钟之后，诺槃托再次开口。

“马我可以帮你们弄到，而且有可能不止一千匹，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诺掌事请讲！”

“不管我替你弄到多少马，马的成本都需要你们来承担，我不会承担哪怕一匹马的成本，第二，如果能成功帮你们弄到一千匹以上的马匹，采购我货物的价格从三倍涨到四倍，当然，如果没有超过一千，依旧为三倍，如果你们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人。”

“可以！”

说着，杜轩伸出右手，但诺槃托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大公子，我知道杜家的实力，也知道杜家富有，但是杜家真的既能承担四倍的价钱，还能承担战马的成本么？”

杜轩嘴角微微的上扬，轻笑道。

“诺掌事，能不能付得起，如何付，怎么付，那是我们的问题，能不能做得才是你需要思考的。”

“成交！”

杜轩和诺槃托讨价还价的时候，卢十四带着卜怀安来到了沙洲城内一家酒楼之中，这家酒楼正是沙州张氏的产业，之前在西州帮助卜怀安、卢十四脱险的少东家也正是出身这沙洲张氏。

如同寻常顾客一样，两个人找了雅间，点上酒菜，只不过上完菜的时候，卢十四唤过伙计。

“卢十四到访，还请告知掌柜！”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伙计还是老老实实把话传到了掌柜耳中。

然而，掌柜听到后，神色却凝重起来，随后更是亲自端着酒菜来到了卜怀安、卢十四的雅间。

“敢问哪位是卢十四郎。”

“正是在下！”

掌柜打量了一下卢十四。

“菜自甘泉，酒自悬泉，还请十四郎品尝。”

“神沙山的景色不错，月牙泉更为神泉，多谢掌柜。”

“请十四郎稍候，我这就去告知主家！”

掌柜离去，一头雾水的卜怀安好奇的询问道。

“你们这都什么意思？”

卢十四噗嗤一笑，倒也没卖关子。

“就跟你们用安西军的口音当暗号差不多！”

“悬泉你已经见过了，甘泉则是外面的那条河，也叫都乡河。城南七里有山，名神沙山，神沙山中有泉，名曰渥洼池，因形似月牙，也叫月牙泉。”

“甘泉不是泉，却有泉名，悬泉、月牙泉是泉却不在城内，寻常人是不会把这放在一起的，所以可以作为暗语。”

“至于用法，顺序、语序，内容不重要，只要是两问一答即可，对方说甘泉、悬泉，我回答月牙泉，就算是对上了，可是看做是自家人。”

卜怀安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泉都是暗号，那卢十四，代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