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徐珵:我成主战派了?
第45章 徐珵:我成主战派了?
翌日,被朱祁钰特赦不必参加早朝的三位使者早早在郕王府中等候。
赵荣、徐珵、杨善三人素来不曾有交际,如今骤然相处一室互相间略显生疏。
杨善在永乐元年,20岁时就已任鸿胪寺序班,进右寺丞,如今所位列的右都御史也是三人中官职最高的。
面对两位后辈,鬓角斑白的杨善自然无主动结交之心。
对他来说,赵荣不过一默默无闻之辈。
若不是大理寺丞李茂慧眼识珠,一早便支持当今陛下,如今高升大理寺少卿,赵荣升至大理寺丞之位不知要多久。
如此岌岌无名之辈,自然不值得杨善放下身段结交。
而另一位,杨善更是嗤之以鼻。
如今京城之中何人不知当日徐珵高调发布的南迁之言。
他宣德八年进士及第,被选为庶吉士,如今已经十余年仍然不过翰林院侍讲。
本来朝中诸多大臣在土木堡中身亡,加之新君上位,乃是升迁的绝佳机会!
可这徐珵却是毫无眼见,竟然公然与陛下意见相左。
陛下大力提拔主战的于尚书,任命石亨重塑京营,无一不彰显着死守北平的决心。
这位南迁派代表的未来政治生涯,杨善一眼都望到了头。
这般自断前路的人,杨善都不理解陛下为何将其放入使团中,更是连好脸色都不曾给他一个,只是低头喝着茶水。
对于此次的行程,杨善心中早有思量。
无论从年龄经验,还是身份官职来说,使团正使之位非自己莫属。
若是能将先皇迎回,自己当仁不让的首功;可若是未能迎回先皇,陛下震怒,那自己便言徐珵破坏了和谈,想来也能保全自身。
既然决心将其作为替罪羊,杨善更是觉得徐珵晦气无比,面对他的谄媚,只撇过头去与赵荣搭话。
一旁徐珵殷勤地拿着茶壶想为杨善倒茶,岂料杨善毫不客气背过身,并将茶盏拿入手中,断了徐珵倒茶的念想。
徐珵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素来追求功名,不然那日也不会在诸臣惊慌之时站出来博一个机会。
如今有能够结交右都御史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但他未曾料到,杨善竟然如此不顾情面!
徐珵只得强压心头翻涌的羞愤与恨意,阴沉着脸,重重坐回原位,静待皇帝朱祁钰驾临。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番行礼后,杨善带着赵荣坐在朱祁钰左位,独留徐珵一人在右位。
“三位爱卿明日便要启程去往瓦剌,此行凶险万分,朕心深忧,因此临行尔等召入府邸安排一二。”
“杨卿,汝为正使,持国书掌领使团,其余二人为副使。”
这与杨善心中所想无异,他立刻跪倒谢恩:“臣定然不负陛下厚望。”
朱祁钰摆了摆手继续吩咐道:“卿行事沉稳,朕自然放心,而有两点乃是重中之重。”
“出使瓦剌,必须探明先皇如今状况,并与也先交涉先皇归国事宜,此为其一。”
众人点头,这都是心知肚明之事。
只是下面众人却见御座之上的朱祁钰叹息起来:“若是也先要金银珠宝,皆可允。但我大明之地,寸土不可让!”
“朕也心痛先皇之遭遇,但祖宗之基业不可毁于我等之手!”
“此为其二,尔等明白?”
三人俯首称是。
一番客套后,杨善看出陛下有些乏了,于是便识相地带着其余二人退下了。
郕王府门口,杨善作为右都御史,立刻就坐上了一直等着的马车,独留赵荣徐珵二人。
见徐珵站在门口久久不走,赵荣以为是他翰林院的职务过于清贫,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走回府邸。
他想到之前杨善对徐珵的刁难,觉得几人日后还要长久相处,想要缓和一番关系。
“徐大人,不若坐我的马车,捎你一程?”
站在门口的徐珵也是意外,没想到赵荣会主动搭话,但也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其好意,继续站在门口。
见徐珵无动于衷,赵荣也只好驱车回府。
而直到其车驾消失在尽头,徐珵才深吸一口气,整肃一番衣冠,转身重入郕王府。
他摩挲着手中,那领自己出来小厮给的纸条,里面赫然写着“待二人走,来见朕”。
“臣徐珵,拜见陛下。”
如今单独面见皇帝的徐珵心中压力倍增。
适才的会见,多以杨善与皇上的问对,自己与赵荣不过是陪衬。
可如今殿中只有自己面对那煌煌天威。
更令他如芒在背的是,他听闻杨善、赵荣二人,乃礼部尚书胡濙所举荐。
唯独他徐珵,是皇上越过部院,亲笔朱批点中的名字!
从前的他,面对皇上钦点的机会怕是会喜极而泣。
可现在...
他宁愿陛下已经将自己遗忘在记忆的边缘。
不将自己作为投降派斩首示众便已是皇恩浩荡了。
那日于谦大殿上斩落的桌角,曾在徐珵梦中无数次变成自己的头颅,从台阶之上滚落到自己脚下。
朱祁钰看着跪伏在地,不断颤抖手掌还不自知的徐珵,不禁与几日前跪在这里的石亨做起对比。
石亨到底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心理素质强太多了。
面对临阵脱逃这般死罪,至少还在尝试垂死挣扎。而徐珵只不过是和皇帝意见相左,已经吓破胆了。
不过这般惊惧欲死、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不正是他收服此心、驱使其效死力的绝佳时机么?
朱祁钰并未令其平身,反倒亲自步下台阶,行至徐珵面前,伸出双手将他稳稳扶起。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徐卿不必忧虑。”
他抬手,为徐珵轻轻掸去官袍上并不存在的微尘,随即神情恳切地握紧对方双手:
“昔日朕为郕王之时,便曾听闻徐卿学富五车之大名,一直想要结交,只是受先皇限制,才未能相交。”
“朕对星象之学也颇为感兴趣,素来有所研究。”
“只是京城,乃是我朝之根基,不可轻易南迁。朕又怜惜卿之才华,故而将你安插入使团,望你戴罪立功。”
感受掌心传来天子温热的触感,徐珵只觉脑中嗡然一片空白,随即,巨大的狂喜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淹没!
面对天子这番推心置腹之言,徐珵喉头哽咽,泪水几度夺眶而出。
十余载枯坐翰林院冷板凳的生涯,早已将他的锐气消磨殆尽,甚至让他对自己的才学都生出了几分怀疑。
可陛下金口玉言,赞他学贯古今!
陛下亲口肯定,他钻研多年的星象之学确有价值!
立功!
我要立功!
至于那南迁之事,此刻在徐珵心中与唾手可得的青云之路相比,不值一提!
只要能升官晋爵,他徐珵就是最为强硬的主战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