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淌。唐三缓缓闭上眼睛,并非休息,而是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紫极魔瞳的力量在识海中悄然运转,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出这间破屋,覆盖向周围狭窄的区域。荒地的气息、远处学院主建筑的模糊轮廓、风中细微的声响……所有信息都被他捕捉、分析。他在熟悉环境,也在警戒,警戒着黑暗中任何可能存在的窥探。
玄天功的内息在经脉中涓涓流转,温养着这具年幼而疲惫的身体,也滋养着他如冰似铁的意志。惊雷之后,是更深沉的寂静,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等待。他需要力量,需要时间,更需要弄清楚那个“大师”的底牌。
明天日落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灵魂之上。他重新睁开眼,黑暗中,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陷阱,他都必须去闯。因为秘密已被洞穿,退路已然断绝。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缕转瞬即逝的白雾。
夜色正浓。
破屋里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唐三维持着靠墙而立的姿势,如同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证明着这具小小身躯里燃烧着何等汹涌的思绪。
玄天功的内息在经脉中循环往复,如同冰泉冲刷着焦灼的心神。但这具六岁的身体终究太过稚嫩,长时间的凝神戒备和高度紧张,让精神力的消耗远超负荷。紫极魔瞳的运转早已停止,过度透支的识海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眼皮也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必须休息。
不是松懈,而是为了积蓄明日面对未知所需的力量。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理智,压倒了身体本能的抗拒。
目光最后扫过墙洞外那片深邃的黑暗,那栋灰色小楼的轮廓已彻底被夜色吞噬,无声无息,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唐三缓缓离开墙边,走向那张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矮铺。他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了上去,避开那些最污秽的稻草区域,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打坐的苦行僧。玄天功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温养着疲惫的躯体和刺痛的神魂。
屋内霉味刺鼻,寒意丝丝缕缕从身下的破砖和四周的土墙缝隙里渗入,试图钻透单薄的衣衫。唐三恍若未觉,前世在唐门绝壁寒潭中淬炼出的意志,早已将这点不适视作等闲。他的意识沉入内视,感受着那微弱却精纯的内力在狭窄的经脉中艰难流淌,像一条刚刚开凿、随时可能断流的溪涧。太慢了……这具身体的根骨资质,比前世平庸太多。玄天功第一重的境界,所能调动的力量微乎其微,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玉小刚,这点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挫败感如影随形,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力量可以积累,时间可以争取,但绝不能自乱阵脚。他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将心神完全沉入玄天功的运转轨迹,试图捕捉每一丝细微的增长,榨取这具身体里最后一点潜力。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流逝。荒地里早已听不见任何声息,连风声似乎也倦怠了,只有角落里偶尔传来老鼠窸窣的爬行声。唐三的呼吸变得极其绵长细微,胸膛的起伏几不可察,整个人仿佛与身下冰冷的木板融为一体。唯有丹田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内息核心,如同寒夜里的孤星,顽强地闪烁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子夜最寒的时刻,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魂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极其遥远地从学院深处那片区域荡漾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书页翻动般的“沙沙”声,瞬间掠过整个荒地。波动微弱至极,若非唐三精神高度集中,且紫极魔瞳对能量感知异常敏锐,几乎不可能发现。
唐三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
黑暗中,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紫芒。波动源头……正是那栋灰色小楼的方向!那是什么?魂技?某种特殊的冥想?还是……在探查?
冰冷的警惕瞬间绷紧了他的神经。对方果然没有睡!是在观察?还是在为明日的会面做准备?那“沙沙”的声响,让他莫名联想到玉小刚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有无形的视线穿透了重重黑暗与墙壁,落在他身上。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然而,那股波动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幻觉般消散无踪。荒地和学院深处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涟漪从未发生过。
是错觉?还是试探?
唐三无法确定。但那股冰冷的窥伺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上来。他维持着盘坐的姿态,一动不动,像一块真正冰冷的石头,连心跳都似乎被玄天功压制到了最缓慢的节奏。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深的恐惧来源。
灰色小楼的窗户依旧漆黑一片,但在唐三此刻的感知里,那黑暗却仿佛有了生命,无声地呼吸着,凝视着这片工读生荒地上每一个卑微的角落。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沉入玄天功的运转。只是这一次,内息的流转带上了一丝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意味。如同淬火的铁胚,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反复捶打,只为迎接黎明后那场未知的、冰冷的交锋。
夜,还很长。寒意,正浓。
当第一缕灰白渗入墙洞,驱散屋内最浓重的黑暗时,唐三的眼睫才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彻夜的盘坐,让这具年幼的身体关节僵硬如锈蚀的齿轮,寒意早已浸透单薄的衣衫,深入骨髓。他缓缓收功,丹田处那点微弱的内息核心,经过一夜近乎残酷的压榨式运转,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却依旧如风中残烛,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