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瘴气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时，我正用鬼刃挑开第三具恶鬼的咽喉。豹妖阿影的利爪穿透了第五个黑影的胸膛，青鳞的蛇尾卷着颗尚在搏动的心脏，老算盘则蹲在断墙上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珠：“第七十八只，够祭半座阵眼了。“

这是离开紫宸殿的第七日。妖皇玄烨站在城楼上为我们送行时，鬓角的银丝在风里飘得像蛛网，他塞给我的那枚绿松石，此刻正烫得灼手——据说里面封着三百年前人间修士的一缕残魂，能在危急时显灵。

“前面有村落。“阿影突然按住我的肩，他的瞳孔缩成细线，“妖气冲天，但......“

但那妖气里混着烟火气。我示意众人收敛气息，潜行至山坳处时，心猛地一沉：土黄色的茅屋顶正在燃烧，几只长着獠牙的恶鬼正将哭嚎的孩童往麻袋里塞，穿粗布衫的村民倒在血泊里，其中一个白发老者的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

“按'锁魂阵'列位。“我摸出腰间的聚灵玉，玉石在掌心转出圈青光，“青鳞断后，老算盘记录恶鬼特征，阿影随我主攻——留一只活口。“

鬼刃出鞘的刹那，青鳞已将蛇尾拍在地上，地面突然裂开数道深沟，泛着幽蓝的鬼火在沟底窜动。那些恶鬼刚要逃窜，便被突然冒起的藤蔓缠住脚踝，藤蔓上的尖刺正一滴一滴地吮吸着他们的妖气。

“哪来的毛头小子？“为首的恶鬼狞笑着扑来，他的利爪上还沾着碎肉，“敢管黑风鬼王的闲事？“

我侧身避开他的扑击，鬼刃顺着他的肋下滑过，墨绿色的血液顿时喷溅在麦垛上。那恶鬼惨叫着转身，却见阿影的利爪已穿透他的咽喉：“连巡狩使的令牌都不认得，活该投胎无门。“

混战中，一间茅草屋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喊。我踹开门时，正撞见个长着牛头的恶鬼撕扯着白衣女子的裙摆，那女子的银发被血污粘在脸颊上，竟是罕见的雪狐族。

“放开她！“我扬手甩出三道符纸，符纸在空中化作锁链，死死捆住恶鬼的四肢。雪狐女子趁机咬在他的手腕上，银牙深陷进肉里，直到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才松口。

“多谢大人。“她跪在地上叩首时，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小女子阿雪，是这望月村的守村人。“

我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阿影脸色骤变：“是鬼王的召集令！他们要集合反扑！“

果然，四散的恶鬼开始向村东头聚集，粗略一数竟有百余只。阿雪突然抓住我的衣袖：“大人快逃吧，这些只是小喽啰，真正的鬼王......“

“真正的鬼王，正好给苍生坛当祭品。“我将鬼刃扛在肩上，聚灵玉突然发出嗡鸣，“阿影带两人清剿残兵，其余随我正面突破。“

当我们赶到村东头时，那些恶鬼已排成诡异的阵型，为首的黑袍人正用骨笛吹奏着靡靡之音。阿雪突然捂住耳朵：“是'摄魂曲'！村民们要是听到......“

话音未落，老算盘突然将算盘抛向空中，铜珠化作无数铜钱雨，精准地堵住了每个村民的耳朵。“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尖声笑道，“这曲子对我们这些老妖精没用。“

黑袍人见阵法被破，骨笛突然指向我：“你就是玄烨新封的巡狩使？“他的兜帽下渗出黑雾，“拿你的魂魄来祭我这百鬼阵，正好凑够一千之数。“

我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对阿影使了个眼色。豹妖会意，利爪突然插进地里，地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那些恶鬼的阵型瞬间大乱。就在此时，我将聚灵玉抛向空中，玉石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落进每个恶鬼的眉心——这是母亲教我的“锁灵术“，能暂时封住妖邪的妖力。

“杀！“随着我的喝声，鬼刃在阳光下划出弧光。被封住妖力的恶鬼如同待宰的羔羊，青鳞的蛇尾扫过之处，头颅滚落一地；老算盘的算珠专打恶鬼的眉心，每颗铜珠都沾着墨绿色的血。

最惨烈的是阿影，他竟生生撕下了黑袍人的一条胳膊，那截还在蠕动的断臂上，突然冒出无数小蛇，却是被封印的怨灵所化。

“苍生有灵，岂容尔等放肆！“我将鬼刃刺入黑袍人的心脏，他的身体突然化作黑雾，只留下那支骨笛在地上滚动。阿雪捡起骨笛时，突然惊呼一声：“这上面刻着'云荒'二字，是三百年前被灭的云荒国遗物！“

战斗结束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幸存的村民们捧着各家最好的食物跪在地上，白发老者颤巍巍地递来碗麦粥：“大人，这是家里最后一把麦粉了......“

我接过粥碗时，掌心的绿松石突然发烫。阿雪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快看！“只见被瘴气笼罩了半月的黑风岭上空，竟裂开道金光，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在每个村民的脸上。

“是兽神显灵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村民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金光叩首。老算盘捅了捅我的腰：“小子，这是你娘的手笔吧？“

我没回答，只是将麦粥递给阿雪：“你是守村人？可知这望月村为何总遭恶鬼侵扰？“

雪狐女子捧着粥碗，眼眶突然红了：“因为我们村后有棵'镇魂树'，三百年前云荒国灭时，最后一位王子将国运封在了树里......“她指向村后的山坳，“那些恶鬼，都是来抢国运的。“

我这才明白玄烨让我先来黑风岭的用意。所谓剿匪，不过是幌子，真正要守护的，是这藏在山野间的人间正气。

当晚，村民们在老槐树下摆了宴席。阿雪为我斟酒时，发间的银饰蹭过我的手腕：“大人明天要走？“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灶烟，“那您......还会回来吗？“

我望着山坳处的镇魂树，月光正透过枝叶在地上织出网。“等清剿了所有恶鬼，“我将那支云荒骨笛递给她，“我会回来帮你们重建家园，就像三百年前的云荒国那样。“

深夜离村时，阿雪追出来塞给我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件用雪狐尾毛织的披风，里衬上绣着株不知名的白花。“娘说这花叫'忘忧'，“她的耳朵红得像玛瑙，“在云荒国旧址上开得最多。“

我将披风系在身上时，绿松石突然发出温润的光。回望望月村，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如同黑夜里的星子。老算盘突然尖声笑起来：“小子，你娘说得没错，这人间烟火，比鬼域的忘川水暖多了。“

黑风岭的风还在呼啸，但我知道，从今夜起，这里的月光将不再被瘴气遮蔽。那些藏在暗影里的妖邪，那些被遗忘的故国遗恨，终将在这道金光下，露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