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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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码头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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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三年,秋。

永定门码头的腥气能呛得人背过气去。林景把最后一袋漕米扛上跳板时,额角的汗正顺着颧骨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转眼又被往来的马蹄踏碎。

“新来的,手脚麻利点!”监工的鞭子在半空甩了个响,抽得空气嗡嗡震,“天黑前卸不完这船货,今晚就去喝西北风!”

林景没敢抬头。他来京城三个月,从江南乡下逃难来的,爹是县衙里抄抄写写的小吏,去年因一桩“通匪案”被砍了头,娘跟着急病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揣着半袋干粮一路扒货车到了京城。码头扛活是他能找到的最不挑出身的营生,管三顿饭,给十个铜板,够他在城外破庙里再挨一天。

他直起身,想揉揉发酸的腰,眼角却瞥见码头入口处一阵骚动。不是寻常的地痞闹事——十几个穿着飞鱼服的汉子正策马冲进来,腰间佩刀的鞘是鲨鱼皮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锦衣卫!”有人低呼一声,码头上瞬间静了,扛活的、挑担的、叫卖的,都像被冻住的鱼,僵在原地。

林景也缩了缩脖子,往漕船的阴影里躲。他听过太多关于这些“缇骑”的传闻,说他们能凭空闯进民宅抓人,说诏狱里的刑具能把石头熬出油,说他们看谁不顺眼,眨眨眼就能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头的锦衣卫勒住马,是个面色黝黑的千户,腰间牌子上“北镇抚司”四个字刺眼得很。他扬手往货堆后一指,声音像淬了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几把刀同时出鞘,寒光扫过人群,有人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林景的心也跟着揪紧,顺着锦衣卫的视线望去——货堆后,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猫着腰往芦苇荡里钻,裤腿上还沾着血。

“在那儿!”锦衣卫们呼啦啦追过去,马蹄踏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溅了林景一裤脚。他下意识往后退,后背却撞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是个被打翻的货箱,里面的瓷器碎了一地。而他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东西——不是瓷片,是枚玉佩,触手温凉,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字,又不像他认识的任何字。

这时候,那逃跑的汉子已经被按倒在地,嘴里还在嘶吼:“我没通敌!是周千户……是他让我做的!”

“聒噪!”领头的千户走过去,一脚踹在汉子胸口,汉子闷哼一声,没了声息。千户低头擦拭靴上的泥,目光忽然扫过林景脚边,眼神猛地一厉:“你手里拿的什么?”

林景浑身一僵,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那枚玉佩。冷汗“唰”地从后颈冒出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这东西绝不能交出去——刚才那汉子喊了“周千户”,而眼前这位千户的腰牌上,刻着“赵”字。

“回……回官爷,是……是块破石头。”他把玉佩往身后藏,手指却抖得厉害。

赵毅冷笑一声,翻身下马,靴底踩在碎瓷片上嘎吱响。他没伸手抢,只是盯着林景的眼睛:“石头?我怎么看着像块螭龙佩?周显的人,藏东西倒是快。”

周显……林景心里咯噔一下。他在码头听老人们说过,锦衣卫里分两派,赵千户和周千户斗得厉害,上个月还有个卖菜的因为不小心挡了周千户的路,第二天就被发现在护城河里漂着。

他攥紧玉佩,指节泛白。交出去,是周显的人,死;不交,是欺瞒锦衣卫,更死。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官爷明鉴!”林景“噗通”跪下,把玉佩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却故意放得发颤,“小人不是周千户的人!小人是个扛活的,刚看见这东西从那反贼身上掉下来,想着官爷办案兴许用得上……小人……小人想加入锦衣卫!”

这话一出口,连周围跪着的人都惊得抬起头。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那是虎狼窝,寻常百姓躲都来不及,这穷小子竟赶着往上凑?

赵毅挑了挑眉,接过玉佩,指尖在密纹上摩挲片刻,忽然笑了。他的笑比不笑更让人发毛:“哦?想当缇骑?知道缇骑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林景咬着牙,把早就听来的话往外搬,“缉奸佞,捕乱党,为陛下效力!”

“呵。”赵毅掂了掂玉佩,又看了看地上昏死的汉子,忽然对身边的校尉道:“把他带回北镇抚司,编到校尉队里。”

校尉愣了一下:“千户,他连弓都没摸过……”

“没摸过就学。”赵毅的目光落在林景脸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刚买的工具,“至少他识相,比某些只会藏东西的废物强。”

林景的心落回了一半,却又被更大的恐慌攥住。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是把自己扔进了更深的水里——码头的苦是累,锦衣卫的苦,是命。

被两个锦衣卫架起来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艘还没卸完的漕船,夕阳正沉在船帆后面,把天染成一片血色。他想起爹临死前说的话:“世道黑,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只是他没想到,活下去的路,会是这样一条刀光剑影的路。

北镇抚司的方向,宫墙巍峨,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正缓缓张开嘴,将他这只偶然闯来的蝼蚁,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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