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老头硬塞给我一本烫金古书：“拿着，以后世界就靠你了。”

翻开瞬间，无数光芒涌入脑海——我获得了将书中物品具现化的能力。

兴奋之下，我尝试召唤《魔戒》中的精灵宝剑。

不料却放出了封印在书页里的魔王少女。

她手持巨剑指向我喉咙：“凡人，是你召唤了本座？”

正当我闭眼等死时，擦书架的管理员突然闪现。

他袖口滑落的鳞片泛着寒光：“图书馆内，禁止动武。”

——原来这老头真的是龙。

放学后的图书馆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剩下空调系统单调的嗡鸣，还有我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翻书声。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带着点灰尘的干燥气味，吸进肺里都感觉沉甸甸的。我趴在一摞高耸的《近代史纲要》后面，眼皮沉得仿佛灌了铅，视野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渐渐糊成一片灰蒙蒙的海洋，眼看就要彻底沉沦。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砰”响，硬生生把我从瞌睡深渊的边缘拽了回来。

我猛地一激灵，额头差点磕在摊开的书上。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浑浊却亮得吓人的眼睛里。是那个老管理员，姓龙还是隆来着？没人说得清。此刻他正杵在我桌前，一身浆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蓝色工装，像一截沉默倔强的枯树桩。他那枯瘦得如同老树根的手掌正按在一本厚得吓人的书上，那书皮是某种深沉的、接近黑色的皮革，边缘镶嵌着黯淡却奇异地流淌着微光的金属包角。最诡异的是封面上凸印着的巨大眼睛图案，眼瞳处镶嵌着一颗浑浊的暗红色石头，我甚至觉得那石头在我看过去的瞬间，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拿着，”老管理员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重量，沉甸甸地砸进我的耳朵，“小子，以后……就靠你了。”

靠我？靠我什么？靠我在这堆故纸山里继续打瞌睡吗？

我脑子还没转过弯，那本沉重得离谱的书已经被他不由分说地、几乎是硬塞了过来。冰冷的皮革触感透过掌心直窜上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和灰尘混合的气息。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被这分量带得一个趔趄。

“哎？龙大爷？这、这啥啊？还书期限……”我茫然地开口，后半截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老管理员根本没给我提问的机会。他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我怀疑是不是错觉，那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怜悯？又或者只是窗外夕阳投下的光影把戏？没等我看清，他已经利落地转过身，拖着那双磨得快要露出脚趾的旧布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两排高大书架投下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我和这本烫手山芋般的怪书面面相觑。

沉甸甸的诡异感压在心头。我低头，指尖拂过那冰冷的封面。指尖触碰到那颗暗红“眼珠”的刹那——

嗡！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猛地击中，又像是脑子里有座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无数道刺目欲盲的、纯粹由流动的光构成的洪流，裹挟着海啸般汹涌澎湃的、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信息碎片，狂暴地、不讲道理地冲破了我的眼睑，狠狠灌入我的大脑深处！视野瞬间被彻底撕裂、淹没，只剩下无边无际、疯狂旋转的炽白与金红！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人在我颅骨内尖啸；没有痛楚，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张脆弱的纸片，被这股狂暴洪流撕扯、拉伸、重组，抛向无垠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一弹，如同溺水者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校服衬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刚才……那是什么？

我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野渐渐聚焦。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依旧，窗外天色已近暮色四合。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那本诡异的厚书，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我面前的桌上。封面那只诡异的眼睛，依旧空洞地“凝视”着我，那颗暗红色的石头眼珠，仿佛凝固的血块。

然而，一切都不同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知”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就像突然被赋予了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我知道怎么使用它了。我知道如何撬动这本书背后所连接的、那个浩瀚无垠、光怪陆离的幻想世界的力量。一个词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反复跳跃、轰鸣——

具现！

一股混合着巨大惊骇与无法抑制的、近乎狂热的兴奋感，瞬间点燃了我的血液。心脏跳得更快了，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真的吗？这……这可能吗？那些只存在于文字和想象中的瑰丽造物，真的能……降临到眼前？

管不了那么多了！试试！必须试试！

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翻开那沉重的封面，动作急切得近乎粗鲁。书页在指尖快速翻飞，发出哗啦啦的急促声响。我的目光在那些古老晦涩、线条奇异的文字和图腾上疯狂扫掠，寻找着最熟悉的印记。不是这些……也不是这个……快！再快一点！

找到了！

指尖最终重重戳在一幅插图上。那是一柄剑的图样，线条流畅而优美，剑身细长，剑柄镶嵌着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点，散发出一种古老而纯净的气息。图样下方，是几个扭曲如藤蔓般的精灵文字，但此刻在我眼中，它们的意思清晰无比——纳希尔圣剑！

就是它！《魔戒》传说中，斩断过索伦手指的精灵圣剑！

“来吧！”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突兀而响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狂放。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全部的渴望、全部的想象都疯狂地灌注进指尖触碰到的那幅插图上！想象它冰冷的触感，想象它锋锐的寒芒，想象它划破空气的清越鸣响！

嗡——！

指尖下的书页骤然变得滚烫！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银白光流猛地从书页深处迸发出来！光芒强烈却不刺眼，如同液态的水银在空气中流淌、汇聚。光芒中心，一个修长的轮廓迅速由虚转实，剑柄、护手、细长的剑身……

成了！真的成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然而，就在那柄银光流转的圣剑即将完全凝聚成型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幅纳希尔圣剑的插图，连同周围一大片书页，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缕缕极细的黑色飞灰！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瞬间焚尽！紧接着，一股比刚才召唤圣剑时强大百倍、阴冷邪恶到极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寂万载的寒冰地狱轰然洞开！

轰！！！

一道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由黑暗构成的巨大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书页焚毁的空洞处冲天而起！图书馆原本昏黄柔和的顶灯在这纯粹的黑暗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濒死的“滋滋”电流声！巨大的书架在无形的冲击波下剧烈震颤，上面无数的书籍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推搡，噼里啪啦地摔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整个空间的光线被彻底扭曲、压制，只剩下那道连接着书页与天花板的、不断膨胀的黑暗巨柱！它旋转着，发出低沉而令人灵魂战栗的呜咽，如同亿万怨魂的集体哀嚎！冰冷刺骨的恶念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古籍区，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呼吸！

“糟了！”一个惊恐的念头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召唤错了！不！是召唤出了某种……绝对不该存在于世的恐怖之物！

下一秒，那膨胀到极限的黑暗光柱猛地向内坍缩！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一个纤细的身影，取代了黑暗，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那是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华美繁复到极致的纯黑色哥特式长裙，层层叠叠的蕾丝如同凝固的暗夜。裙摆无风自动，轻轻摇曳。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周围闪烁不定的昏暗灯光下，泛着一种非人的冷玉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两侧，从浓密的银白色长发间，探出的一对小巧、尖端却异常锋锐的黑色犄角，如同幼龙之角。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是纯粹、冰冷、毫无杂质的赤金竖瞳，如同熔化的黄金，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与漠然。

她的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虚空中，无数细碎、粘稠如原油般的黑暗粒子凭空涌现，疯狂汇聚、凝结、拉长！刺耳的金属摩擦与令人牙酸的骨骼挤压声凭空炸响！

仅仅一息之间！

一柄巨大得超乎想象、造型狰狞扭曲的双手巨剑，被她那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稳稳地握在了掌心！剑身通体漆黑，布满仿佛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纹路，剑刃厚重得如同门板，边缘却流动着撕裂空间的锯齿状寒光！仅仅是它出现的瞬间，空气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剑的剑尖，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稳稳地停在了我的喉结前方不到一寸的地方。

冰冷的、如同万年玄铁般的锋锐感，瞬间穿透了皮肤，扼住了我的呼吸和心跳。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剑身上那些搏动着的暗红纹路，闻到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硫磺的毁灭气息。

整个图书馆死寂一片，只剩下头顶那几盏残灯在疯狂闪烁时发出的、垂死挣扎般的电流噪音。

少女微微歪了歪头，银白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肩头。那双熔金般的竖瞳里，清晰地映出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苍白的脸孔。她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骨髓，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理所当然的傲慢与审视：

“凡人，是你召唤了本座？”

冰冷的剑尖紧贴着皮肤，那细微的刺痛感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巨大的恐惧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连一丝求饶的呜咽都挤不出来。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纯粹的、非人的威压下凝固了，手脚冰冷僵硬得如同石雕。视野里只剩下那柄近在咫尺、流淌着不祥暗红光芒的狰狞巨剑，还有那双熔金竖瞳中冰冷无情的倒影。

完了。死定了。招惹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那柄巨剑毫无悬念地刺穿我的喉咙，将我这微不足道的生命彻底碾碎。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死亡的纯粹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图书馆内，禁止动武。”

一个平静、苍老，甚至带着点图书馆里特有的、被旧书浸泡出的那种慢条斯理腔调的声音，突兀地、毫无征兆地插了进来。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清晰地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魔王威压和灯管垂死的滋滋电流声。

我猛地睁开眼！

前一瞬还悬浮在我面前、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魔王少女，连同她那柄狰狞的巨剑，竟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

她竟然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地从我面前，平移到了……至少五米开外！此刻她正站在一排倒下的书架旁，那双熔金竖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汹涌而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烈焰的暴怒！她周身涌动的黑暗气息剧烈翻腾，如同被激怒的深海！

而在这暴风眼的核心位置，就在我和魔王少女之间，多了一个人。

是那个老管理员！龙大爷！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蓝色工装，手里甚至还拿着那块沾满灰尘的、灰扑扑的抹布。他微微佝偻着背，仿佛刚才只是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准备开始他日常的清洁工作。浑浊的老眼半眯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带着点睡眠不足的疲惫表情，好像眼前这足以让任何凡人精神崩溃的恐怖场景，不过是几个不懂事的学生在打闹。

图书馆的景象在他出现后变得更为诡异离奇。被魔王降临冲击波震倒的书架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某种疯狂的加速键。古老厚重的典籍如同拥有了生命，书页疯狂地自行翻动，哗啦作响，无数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形态各异的字符和图案从中喷涌而出，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在昏暗的空间里狂乱飞舞。书脊上缠绕的藤蔓纹饰仿佛活了过来，化作真实的、翠绿欲滴的植物藤蔓，沿着倒塌的书架和散落的书籍疯狂滋长蔓延，开出闪烁着微光的奇异花朵。角落里，几本摊开的厚重兽皮书里，甚至飘出了半透明的、穿着古代学者长袍的幽灵虚影，它们茫然地悬浮在空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语。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尘土、花香和某种奇异魔法能量混合的古怪气味。

而在这片光怪陆离、如同噩梦般的“知识狂欢”中央，龙大爷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他甚至没看那几乎要气炸的魔王少女一眼，只是慢悠悠地抬起拿着抹布的手，对着旁边一个沾满灰尘的、描绘着某种星空图案的铜制地球仪模型，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这才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你——！”魔王少女的声音终于失去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冰冷傲慢，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冒犯的、火山爆发般的狂怒。她手中的巨剑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剑身上那些搏动的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毁灭性的能量疯狂汇聚！她那双熔金竖瞳死死锁定住管理员佝偻的背影，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我皮肤生疼！“卑贱的蝼蚁！竟敢——”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她爆发出滔天杀意、巨剑即将挥出的刹那，那个一直背对着她、慢条斯理擦拭地球仪的老管理员，似乎是为了够到地球仪顶端某处顽固的污渍，非常自然地、非常不经意地向上抬了一下手臂。

那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蓝色工装袖口，随着他抬臂的动作，向上滑落了一小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定格。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混乱，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在我死死盯住的、那袖口之下露出的手腕处，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原始的惊骇彻底碾碎！

那绝非人类的手腕！

深青色的鳞片！

冰冷！坚硬！紧密地排列着，覆盖在那截看似枯瘦的手腕上！每一片鳞甲都如同最上等的青玉精心打磨而成，边缘锐利，表面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如同深潭寒水般的幽暗光泽。鳞片随着管理员擦拭的动作微微起伏，折射着头顶疯狂闪烁的残灯投下的、支离破碎的光线，散发出一种亘古、威严、纯粹属于顶级掠食者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那气息……古老！蛮荒！强大到……足以撕裂苍穹！

我脑中嗡的一声，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所有关于管理员龙大爷的模糊记忆碎片——那些被学生们当成怪谈的只言片语，他永远半眯的浑浊双眼，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还有他硬塞给我这本古书时那句莫名其妙的嘱托……此刻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狠狠地烫在我的意识上！

图书馆内，光尘飞舞，幽灵低语，藤蔓缠绕着倒塌的典籍疯长。魔王少女的怒焰凝固在赤金的竖瞳里，巨剑上涌动的暗红光芒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冻结。

而风暴的中心，那位佝偻着背的老管理员，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个古老的铜制地球仪。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周遭的混乱不过是几粒碍眼的浮尘。他微微侧过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浑浊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掠过我因极致惊骇而僵死的脸，最终落在了五米外那位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魔王少女身上。

没有言语。

只是目光接触的刹那，魔王少女周身那足以让空间扭曲沸腾的狂暴黑暗魔力，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猛地一滞！那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否决”。她手中那柄狰狞巨剑上的暗红纹路，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发出极其细微、如同哀鸣般的嗡颤。

少女熔金般的竖瞳剧烈收缩，那里面翻涌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本能的惊疑所取代。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黑色的犄角在乱舞的光尘中划过锐利的弧线。她似乎在重新审视，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穿着旧工装、拿着抹布、毫不起眼的老头。

龙大爷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即又落回那锃亮了一些的铜制地球仪上。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那微表情里包含的东西太复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一种处理麻烦工作的无奈？还是一种……早已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拿抹布的手，枯瘦的手指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在虚空中点了点。

嗡！

一道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那些狂舞的光之字符、疯长的魔法藤蔓、漂浮的学者幽灵……图书馆里所有因魔王降临和魔力冲击而陷入狂乱的“知识具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凝滞、破碎、消散！飞舞的光尘沉淀下来，狂乱的藤蔓化作点点绿芒缩回书脊，幽灵的低语戛然而止，没入翻开的书页。倒塌的书架并未复原，散落的书籍依旧狼藉，但那种疯狂涌动的、超现实的魔力乱流，却在这看似随意的一指之下，被彻底抚平！空气里只剩下旧纸、灰尘和一丝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绝对的寂静，再次笼罩了这片狼藉的古籍区。只剩下头顶那几盏残灯，在经历了剧烈的闪烁后，终于稳定下来，发出微弱而恒定的昏黄光芒。

龙大爷满意地看着恢复“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图书馆，这才慢悠悠地转回身，正面对着我们。他的目光，这次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浑浊，疲惫，带着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倦怠感，和他平日里看着我们这些在图书馆打瞌睡的差生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但此刻，在我眼中，这目光却重逾千钧！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死死地盯着他那截重新被磨破袖口遮住的手腕，刚才惊鸿一瞥的深青色鳞片带来的冰冷触感和蛮荒气息，依旧烙印在我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

他枯树皮般的手指，慢悠悠地伸进了他工装上衣的口袋里，摸索着。动作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几秒钟后，他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不是什么蕴含惊天威能的法器。

只是一张卡。

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劣质的白色硬塑料卡片，边缘因为长期使用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卡片的正面印着几行规规矩矩的宋体字：

东海市第七中学图书馆

管理员：隆

编号：007

在“隆”这个名字下面，还有一个模糊不清、似乎是墨水快用完时盖上去的红色印章痕迹。

龙大爷——或者说，隆管理员——用两根手指夹着这张小小的塑料卡片，平平地向我递了过来。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依旧疲惫而缺乏变化，仿佛只是递给我一张需要归还的借书证。

“拿着，”他的声音嘶哑而平淡，和之前硬塞给我那本烫金古书时的腔调如出一辙，却又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更深沉的分量，“小子，以后……就靠你了。”

靠我？又是靠我？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浆糊，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他递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一张管理员工作证？在这位抬手间就能抚平魔王之怒、手腕上还长着鳞片的老……老“东西”面前？这简直比那本烫金古书还要诡异！

我的大脑完全宕机，身体却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僵硬地、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准确地捏住那张薄薄的卡片。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管理员证”的瞬间，异变再生！

五米外，那片被强行压制下去的阴影猛地沸腾起来！魔王少女的身影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瞬间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闪电！速度快到超越了视网膜的捕捉极限！她手中的狰狞巨剑再次爆发出毁灭性的暗红光芒，但这一次，剑尖所指，并非我，也非管理员！

而是管理员手中那张平平无奇的白色卡片！

“创世之章的气息？！在你手里？！”魔王少女尖锐的厉啸如同玻璃刮擦，带着一种发现旷世宝藏般的狂喜与志在必得的贪婪！那张绝美的、非人的脸庞因极致的兴奋而微微扭曲，熔金的竖瞳死死锁定了那张卡片，“交出来！”

恐怖的剑压如同实质的黑色海啸，后发先至，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那张小小的白色卡片，在毁灭性的能量冲击下，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隆管理员那双一直半眯着的浑浊老眼，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