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热闹非凡

秋浦城的晌午总是带着一股子草元素的腥甜。

哒

一道橙红的身影踏上青石路，溅起几点水花。九条衣摆扫过雕花柱础，惊起几只啃食苔藓的岩鼠。赌石摊前的喧闹声已隐约可闻。

“借过！“

衣摆掠过卖糖人的草靶，顺手牵走两串山楂果。赌石摊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临街酒楼的雅座上，竹子上，屋檐上，全是各色的看客。

她吐掉果核，足尖发力跃上老青桐，枝桠恰到好处地弯成看台。

她稳当当地坐下，衣摆灵性地一翘，死活不肯让她压着。

看客们站着或坐着，身着各色古装，但无一例外，全体目光向赌石摊看齐，就等着看戏了。

显然，摊主的石头永远是惊喜连连，已经成为百无聊赖的修仙者的每日必看。

但是现在正缺乏一位勇士鼓起勇气买下其中之一。

“呦呵，这老青桐何时开了这大一朵红花啊？”

赌石摊主一下就发现了特殊观众的到来。看来，这位勇士出现了。

树梢上的少女磕着瓜子，朝台下紫石一指：“这块儿我要了。“

只是这石色妖紫，更有几缕黑气盘绕，吞吃阳光，一看就不好惹。

真是个惹祸的主哇！

“寒渚冰原产的‘鬼见愁’，三成出龙髓，七成出……“摊主汗如雨下

“少废话。“少女甩出钱袋，“要是空的，你赔我三斤酱牛肉。“

“现在开窗，诸位瞧好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哄笑。秋浦人都认得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凤凰——她总说老家的礼法规矩“比裹脚布还臭“，宁愿混在市井啃烧鸡。

砂轮摩擦石皮的刺耳声中，四四方方的晶相被破坏，某种平衡似乎也随之告破。

紫色光泽消散，鬼见愁悲鸣一声，竟然直接崩解开来。

众人伸头看去，只见一阵碎石之中傲立着一把方正的石锁。

石锁主色深沉，结构玄奥，规则对称，棱边清晰，中空多镂。

石锁在阳光的倾洒下，中空的内核亮起金光，从镂空与榫卯结构的缝隙处透出。

表面富有金属质感的纹理交错，线条硬朗，在暗沉的底色衬托下格外耀眼。

周遭缓缓浮起一些金色薄片，细碎的金光断断续续地连成两环，石环薄而宽，呈正六边形慢悠悠地盘绕在石锁周围。

人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哦呦，出金了。”

“封印！“有人惊呼。

暗处的行家们也藏不住了，纷纷上前探查。

“死了？”

“死了。”

白须修士抚过石锁，“千年孤寂，神魂早该溃散......“

大多数修士的恐惧已然消退，剩下的，则是狂热的好奇心。

煌露来了兴致，捡到宝了！

“这窗还没开完呢”九条衣带激动地翘了翘，“快继续呀！”

众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起哄。

“这……”

摊主敢在寒渚极地挖石头，自然不是胆小之辈。心一横，请了几个阵法师来。

千年光景过去，石锁的封印技术明显有些过时。不一会儿，响起一阵有规律的铿锵声，玄奥的石锁开始自行拆解。

“都退开点，封形锁能塌缩空间，里面的贵宾还不知道有多大呢！”

石锁解开瞬间，周遭无数碧色灵气开始以旋风之势疯狂汇集，石锁的亮度也在呈指数增长。

摊主突然僵住了。他额角的汗珠滚到下巴上，悬而未落，手指死死掐进掌心——那石锁缝隙里渗出的光恍若活物，缠上手腕，触之温暖，内心却如坠冰窖。

“动静还挺大的哈。”

强光炸裂，只见一条白底缀绿的神龙蜷成一坨，九条长柱贯穿龙驱，互相交织，牢牢地固定着其中格外精致的玉龙，就像一件暴力封存的艺术品。

煌露眯起眼睛，细看去，龙鳞碧如玉，白似雪，每道铁柱上都刻着晦涩符文，龙首低垂，龙角碧亮而通透——这龙我认得，似是……

“神怜草玉龙！”

“邪，真是奇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

“真死了？“摊主声音发颤。

“哈哈，此龙虽贵为神族，却早在千年前灭绝了。”一位说书人跳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吧，这恐怕是最后一条完整的了！”

“有够惨的，这哪是禁行锁啊，命都没了确实动不了了！”那人指着九条贯体长柱惊叹道。

“你看着柱，本来应该不是这般面目，想来是渗透了龙血，染成了金色！”

在人们啧啧称奇之时，阵法师已经次第拔掉了九根龙柱。草龙微微动了动。

“这、这不对啊……刚刚是不是动了？”他嗓子眼挤出半声呜咽，想抽手却动弹不得。

“封形锁已破，待我看看...“阵法师上前，以为大功告成，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失去灵性的石锁与龙柱。

煌露则很新鲜地看着龙首附近氤氲着的绿金色神辉。

“真是奇特，神辉至死不散，甚至还……在不断变浓？”

“咔嗒“。

龙爪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很明显，所有人都看到了。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瞬间炸锅。有个卖糖人的小贩直接昏了过去，冰糖葫芦撒了一地。

“诈尸啦！“

“放屁！明明是封印没解完！“

煌露的瓜子撒在地上而不自觉。龙鳞的碧色在强光下近乎透明，像浸在泉水中的古玉，每片鳞缘都凝着一线金痕。而最骇人的是那双龙睛——她看见龙睛处的冰晶正在融化，琉璃般的竖瞳里闪过一丝不属于野兽的茫然。

煌露大惊，心中已经脑补了这条囚龙长吟一声震碎全城瓦片，一爪子击落一位高手，一个摆尾击毁整条街，一个法术让秋浦城地裂三丈，而且厚重的龙鳞免疫一切伤害的灭世场面了！

瞄准地上散落的鳞片，展开双翅，悄悄飞至百米高空。以俯冲之势疾速划过青砖路，扬长而去的同时不忘抄走龙鳞。

煌露顺走的龙鳞上，血迹蠕动，凝成“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