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时代，丹药工厂早已实现全流程AI控制。

从灵草筛选到丹火调控，都由紫府演算中枢精准调度。

粗重活则由傀儡力士完成，它们不知疲倦，能轻松搬运几十吨的丹炉。

但大部分工厂，仍使用工人炼丹。

原因有三个。

一是“人火”可养丹魂。

AI调控的灵火虽精准，却炼不出丹药的“灵性”。

老丹师们常说：“丹分九品，上三品需以人气为引。”

流水线上的工人，每日以血肉之躯接触灵材，汗水、体温、甚至情绪波动，都会微妙影响药性。

尤其炼制“筑基丹”这类高阶丹药时，必须由活人亲手掐诀收丹。

据说，丹成瞬间会吸走炼丹者一缕生机，化作丹纹。

二是鬼丹难渡天劫。

全自动工厂曾批量产出“玄阴丹”，结果引发骇人异变。

丹药在雷劫中化作血雾，吞服者经脉逆裂，浑身长出青铜锈斑。

后来才知：傀儡无阳气，炼出的丹带着阴煞。

如今各大宗门明文规定：凡渡劫类丹药，须经人手三摩三晒，违者天诛。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廉价的人力成本。

低阶丹药，如黄龙丹、止血散这些，早已标准化生产，用工人操作比炼丹AI和傀儡力士还便宜。

毕竟，一个工人的月薪还不如傀儡力士的月度灵气充能费。

正是这样荒谬的成本核算，让财阀选择了血肉之躯而非精密机械。

下城区昏暗的厂房里，数以万计的工人日复一日地封装着丹药。

他们的指甲缝里永远残留着药渣，呼吸间都是丹砂的粉尘。

但没人会在意，毕竟在这里，一条人命的价值还比不上一炉报废的丹药原料。

这就是赛博武道时代的生存法则：

当科技发展到极致，最原始的剥削方式反而成了最“经济”的选择。

也正是这样扭曲的供需关系，给了下城人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用血肉之躯，去完成机器都不屑做的苦役。

饭桌上，母亲陈梅满脸忧虑：“怎么工厂订单突然会少了三成啊。”

方新荣叹息道：“听说是因为血盟向玄钛帝国开战了，咱们赤霄城，是血盟十三太保之一，这次开战，城主抽调了一支精锐军团前去支援。”

“云溟帝国？那不是在阙州吗，跟赤霄城所在的风州，中间还隔着一个山州呢，离这么远还能打起来？”方山一脸惊讶。

方新荣道：“唉，谁知道呢，反正新闻里是这么说的。”

“爸，这和工厂订单减少三成有什么关系？”

方新荣继续道：“我们工厂最大的客户「夔国」，是玄钛帝国的核心附属国之一，而且国都就在风州，离血盟势力很近。”

“自从血盟向玄钛帝国宣战以来，玄钛帝国及其所有附属国立即对血盟十三个势力实施了全面经济封锁和贸易制裁，这直接导致我们工厂与夔国的所有订单被迫中止。”

“唉，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啊。”

陈梅一脸愁容：“老方，万一咱们俩都被裁了该怎么办呀。”

“应该不会吧，咱俩都是厂里老人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主管不会一点情面也不讲，顶多裁一个吧。”方新荣有些犹豫道。

沉默了片刻，方新荣咧开干裂的嘴唇挥挥手：“别担心，就算被裁了也不打紧。老张跟我说，城外垃圾场正缺分拣工呢。”

他活动了下泛着锈迹的机械手腕：“捡垃圾也能挣钱，这世道，只要饿不死就成。”

方山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和泛黄的机械关节，喉咙有些发紧。

他知道父亲这条流水线已经干了二十三年，每天天不亮就佝偻着背出门，深夜带着满身机油味回来，每天工作十四小时，就为了供他和妹妹上学。

“爸……我……”

方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山，下次努力吧。”

方新荣最终只是对方山疲惫地说了一句，起身时机械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他拖着步子走向卧室，背影佝偻得像老了十岁。

陈梅则急忙跟上去，压低声音说道：“你的人造肺该换灵核滤芯了，厂里这个月医保……”

“没钱换了。”

方新荣的叹息声从里屋传来：“先把小萌的直播设备修好吧，她那个打赏……”

听到这里，方萌突然摔下筷子：“我吃饱了！”

她冲回自己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方山独自坐在饭桌前，盯着碗里的仿真牛排。

暗红色的薄片，表面有模仿肌肉纤维的纹路，但边缘整齐得像激光切割出来。

比真正的肉更柴，咀嚼时会渗出一种略带腥味的汁液，但已经是下城区能吃到的最接近“肉”的东西。

方山望着妹妹紧闭的房门，心情复杂。

他太了解方萌的情况了。

上城肆意享乐放纵。

下城压抑、保守。

学校里那些刻薄的流言，走廊上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直播间里那些令人作呕的评论。

“第十中学的方萌？就是那个靠卖肉赚钱的贱货。”

“听说她哥连最基础的义体都装不起，还妄想当武者？”

“穷鬼家的女儿，除了卖笑还能干什么？”

……

这些刺耳的话语，方山不止一次从妹妹的同学口中听到。

每次方萌去上学时，总会有男生吹口哨，女生投来鄙夷的目光，但她从不辩解，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父亲老旧的机械义肢需要更换零件，母亲的人工视网膜需要定期维护，还有自己修炼用的真气罐……

方山记得上个月无意间看到的转账记录。

方萌的账户像个被扎破的水袋。

每一笔进账都在瞬间流向各种医疗账单、维修费用和修炼物资，而她的个人消费栏里，只有一行孤零零的“廉价营养剂”。

那些在直播间里肆意欢笑的看客们永远不会知道。

他们点点滴滴的打赏，正在支撑着一个家庭最卑微的生存需求。

而现在，方山连武道班的选拔都没通过。

方萌的失望和愤怒，他完全能够理解。

妹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而自己却迟迟没能给家里带来任何改变。

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方山猛地站起身，塑料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快步回到房间，他重重地反锁上门，老旧的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

方山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电脑前。

点击《仙墟》图标，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眼前猛然一黑，再睁眼时，那股浓重的香灰味又一次钻入鼻腔。

方山迅速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又回到了那座阴森诡异的道观。

神像前的青铜香炉中，三支新点燃的返魂香正缓缓燃烧。

自己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道袍。

衣襟上还残留着上次与尸奴交手时溅上的暗褐色血渍。

怀中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那本《道观日志》正安然躺在内袋里。

方山将书册拿出来，摩挲着《道观日志》泛黄的纸页，指尖传来干涸血迹的粗糙触感。

这本记录簿记载的，是一个道观从兴盛到覆灭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