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丽妃娘娘
第2章 丽妃娘娘
他背上药箱,跟上太监的步伐。
“咱家名为赵福贵,是碎玉轩掌事太监。”
“赵爷。”江实初咧嘴一笑。
赵福贵点了点头,“倒是个灵光的,咱家便教你两句,免得你重蹈前人覆辙。”
说完,他瞧了江实初一眼,却并未开口。
见赵福贵光说不做,江实初若有所思,从袖中掏出半锭银子奉上。
“请赵爷赐教!”
都说宫中规矩多,江实初诚心诚意求教。
最懂宫廷规矩的,自然是这些服侍娘娘、每日在宫中行走的太监。
“嗯。”
赵福贵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你可明白?”
江实初正洗耳恭听,对方话音一顿,将银锭子收入袖中,大步向前走去。
“明……明白?”
本以为是开头,没想到已结尾。
蓦然间,心头窜起无名火。
废话文学?
说白了,他白说了,银子算白给了。
算了,不和没根儿的人计较。
就当银子喂了狗!
江实初深吸一口气,随赵福贵走入碎玉轩。
碎玉轩内,挤满了各科太医。
“江太医在此静候,等待娘娘召见。”说完,赵福贵挤进了宫内。
江实初掂着脚往里看,宫内尽是大楚排得上号的名医圣手,却都跪成了一排。
而那位丽妃娘娘,正躺卧在褥子里,虽面色苍白,病容潦草,形体虚弱,却仍掩不住一张绝色的娇颜。
像极了十八岁的刘亦菲。
床边有位中年宫女,观其衣裙布料上佳,应当是掌事宫女,人称瑛姑姑。
瑛姑姑正训斥太医:
“娘娘身子向来康健,又怎会突然小产?这么多神医圣手,净是沽名钓誉之辈!”
太医们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为首的太医院右院判,也就是第二副院长,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
“回禀娘娘,我等才疏学浅,专攻一门,孕期之事,妇人科医师更有见地。”
赵福贵弓腰上前,伏在掌事宫女耳边低语。
随后,掌事宫女望向宫外的江实初,点了点头。
“传!妇人科江实初进殿。”
闻听妇人科,御医们纷纷好奇回头。
乍一看。
竟是个俊朗年轻人,众人面露同情之色。
太医太医,半官半医,医术是其次,然而深宫里的门道,好似无底泥沼,不慎陷进去,尸体都捞不着。
尤其妇人科……
“参见丽妃娘娘!”江实初行大礼。
“江实初?不曾听说太医院有这么个人物。”
掌事宫女见他年轻,更皱紧了眉头,“这等年轻,你真是太医?”
须知,太医皆由地方举荐,说白了,要在基层实践,在实践中积累名望。
一来二去,青丝便成了白头。
医师这职业,先入为主便是位老叟,几十年医史写在脸上,一看便是老中医。
若是年轻的,便仿佛是要拿人练手,几十针下去,也扎不对穴位。
面对质疑,江实初并不慌乱,侃侃而谈。
“回禀姑姑,小人幼时苦读《黄帝内经》,寒暑不辍,稍长,随家祖出诊,察色按脉,辨症施治。”
“前年,蓟县大疫,小人在蓟县治疫,得院判赏识,荐为太医。”
这一套说辞,江实初说的极为诚恳,脸不红心不跳,只因前身背的滚瓜烂熟,光凭肌肉记忆脱口而出。
“吕院判,此事是真是假?”
右院判老眼昏花,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清江逸的同时,心中瞬间凉的透彻。
嘶!
擢升院判以来,他便干起了卖编的勾当。
初时,他还谨小慎微,只收中年人,十年未曾出事,便越发大胆。
前年,有个小子来买编,他本不想收,奈何给的太多,便破了例。
此人安排在妇人科。
丽妃小产,陛下大怒,将妇人科上下斩首。
当时他还满心窃喜,解决了个祸患。
没曾想,偏赦免了这祸害……
然而录用卷宗白纸黑字,无从抵赖,右院判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千真万确。”
有院判担保,江实初得以走到丽妃近前。
先前远观看不真切,真走到近前来,丽妃娘娘的倾城绝色,让江实初呼吸一窒。
不真实!
前世饱览网红,自以为见过人间绝色,然而和丽妃相比,都不过是庸脂俗粉。
他算是真切体会到,凡人能见到的,都不过是天宫淘汰的残次品。
回过神,他开始认真行医。
一套望、闻、问、切下来,江实初已对丽妃小产的原因了如指掌。
肝、脾、肺、肾四灶皆有一定损伤,是小产的后遗症,无伤大雅。
心灶之火飘忽不定,且其中混杂异色,异色系因服用毒物所致,这毒物是……
夹竹桃、桂枝。
两者单独,无伤大雅。
一旦相遇,必定滑胎。
然而,这两件东西平日里八竿子也打不着。
如此看来,丽妃滑胎不是医疗事故,而是遭人陷害。
嘶!
一股凉意,直从江实初背心窜到了头顶。
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
说错一句话,便是满门抄斩!
他轻咬舌尖,用剧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全力分析眼下局面。
如此浅显的症状,太医们怎可能看不出?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能说!
可若不说,日后查出来,便是渎职!
这可如何是好?
“江太医,情况如何?”
正迷茫时,赵福贵忽然出言询问道。
江实初回头一看,见赵福贵眼含深意,心头一震,回想起赵福贵卖他的“废话”——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你可明白?”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一切疑惑烟消云散。
“娘娘初次妊娠,导致孕期内过于忧虑,女子之身本就娇弱,这一来二去……”
他话音一顿,“该说的”都已说完,强装镇定地看向丽妃的反应。
“娘娘好生将养身子,必能再添皇嗣!”
丽妃并不言语,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而宫中的气氛,也悄然间降至冰点。
某一刻,丽妃忽然长出了一口浊气,看上去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
“既然如此,劳烦江太医开一道滋补的方子。”
呼……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人松了一口气,甚至在宫中形成了一阵轻风。
江实初以望术看向丽妃,只见其心灶之火不再飘忽不定,火近乎呈直线向上。
心灶之火飘忽,是心中郁结的缘故,如此说来,丽妃得的是心病。
与此同时,青囊书在他眼前摊开新一页。
【产后抑郁】
【医术:地字中】
【批注:世间良药千千万,唯有心疾最难医】
【赏:术法·清心术】
见青光氤氲,江实初慌忙收回了青囊书。
好在青囊书只有他能看见,奖赏也并未成形,宫中的众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回想新一页的内容,江实初有了新的感悟。
原来,丽妃在流产之后陷入了抑郁,这才失去理智,明知流产是场阴谋后,还非要为腹中未出生的胎儿要个说法。
如今抑郁消解,说不说法也就不重要了。
江实初叹了口气,暗道:“只是可怜了妇人科的前辈们,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行了,本宫乏了,让他们都退下吧!”
丽妃疲惫至极,在瑛姑姑的服侍下卧下。
一众太医如蒙大赦,纷纷磕头告辞。
尤其是右院判,擦了把豆大的喊住,好似劫后余生,深深看了眼江实初的背影。
而江实初跟着赵福贵,走出了正殿寝房。
赵福贵仍旧捏着嗓子,态度却发生微妙变化,不再居高临下,笑盈盈地说道:
“江太医真乃医道圣手!”
“赵爷谬赞。”
江实初不禁感叹道:“若非赵爷指点,在下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咯咯!是江太医悟性高。”
“深宫里当差,最忌讳便是自作聪明,做奴才的,尽到本分,当个瞎子哑巴,才是主子们最爱护的。”
“受教了。”
赵福贵微微颔首,领着江实初来到偏殿。
他在殿前台阶下驻足,不愿再向前,回头看向江实初,讪讪说道:
“碎玉轩有两位主子,除丽妃娘娘外,便是住在偏殿的宁贵人。”
“宁贵人最难伺候……”
说着,他伏到江实初耳边,低声耳语。
片刻后,江实初点了点头。
“在下明白了。”
“劳烦江太医了。”
赵福贵一刻也不愿久待,匆匆离去。
江实初立在原地,努力消化宁贵人的信息。
年十六,北境狼国公主,入宫半年,陛下亲封贵人后,却突然变得张狂放肆,都说她思乡成疾,因此得了疯病。
各科太医来了个遍,却都查不出症结所在。
有没有可能……
看清宫剧多年,江实初当即有了个猜想。
只不过,是对是错,摸过脉后才能下定论。
这般想着。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妇人科江实初,为宁贵人补养身子。”
下一刻,殿中传来女子清冷空灵的嗓音。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