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嬴迁张嘴想要说什么。
“噗”
脚掌上的匕首被猛然拔出。
他五官因疼痛皱到了一起。
只有眼睛,还能用最恶毒的目光刮向苏哲。
而后,四周众人便看到。
苏哲单手将其举起。
右手以匕首手柄重重砸向口鼻。
黄白牙齿与人中处翻涌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至此,嬴迁所有的话再没机会说出口。
“砰!砰!砰!”
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直嬴迁整个人四肢瘫软,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远处嬴康才敢开口。
“苏哲,他再怎么样也是封君之子!”
“你要当众杀了他吗?”
“你想清楚后果了吗?”
“不说秦律,单是高陵一脉势力的报复。”
“这女孩与她们一家能承受的了吗?”
嬴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
不至于刺激到苏哲。
“你或许不怕,可嬴迁背后支持的势力,绝不会允许一个隶臣如此欺辱他们的脸面。”
“到时他们或明或暗出手布局,白起也没有理由插手。”
“你无权无势,又如何防备?”
可无论他怎么说,苏哲还是没有停下。
牙齿砸光了,还有十指,还有四肢。
苏哲就这么众目睽睽,当着一众眉县百姓的面。
将封君之子的骨头存存砸断。
嬴迁的护卫,除了牵制木魁的。
剩下之人早已经围了过来。
若嬴迁死在这,他们也活不成。
嬴康恼怒,那毕竟是他的庶弟。
也代表高陵一脉的脸面。
若当着他的面被杀了,他也没办法交待。
“苏哲,放了他。”
“你要知道,我随时能破了你的刍灵术。”
“没了刍灵术,你也就比常人强一些而已!”
可这次,不用苏哲回声。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东方传来。
“破了刍灵术?”
“呵,已经十几年没人敢这么说了。”
“你倒是破个试试!”
“老头子我也长长见识。”
众人回头,却见一个闭着眼,只剩半截鼻子的老瞎子。
手持盲杖一步步走来。
随着他接近,远处木魁的力量越来越强。
十数名牵制它的人,竟被一手抓住像鸡仔一样抛飞了数丈远。
嬴康皱眉,他并不认识此人,可却注意到。
自己花大价钱供养的楚地巫师。
此刻竟因为老瞎子的到来惊恐退后。
“梦泽巫傀?”
“你是云梦大巫师?”
“你竟然还活着?”
老瞎子嘿嘿一笑,皱褶的眼皮微微抖动。
“没想到,芈横(楚顷襄王)那家伙给我起的名字你们还记得。”
“怎么,当年杀的你们巫山十二脉仅剩百人。”
“今日这是找来复仇了?”
楚地巫师慌张后撤。
根本不敢与老瞎子多做争论。
扭头就往城外跑。
他刚刚是以巫术阻断了苏哲与祭灵之间的神魂联系。
可那是因为距离太远啊!
只要苏哲距离百步之内,刍灵术的联系根本无法破除。
分裂神魂的代价是恐怖的,犹如老瞎子的下场。
可也同样刍灵术也是世间唯一无法暴力破解的秘术。
他知道,以老瞎子的杀性,腾出手来绝对会将自己扒皮抽筋。
不择手段的拷问傩巫之术。
当年他疯狂的为了此术,差点灭了楚地巫师满门。
堪称人屠妖魔。
自己绝不能被他抓住。
嬴康看着寄予厚望的巫师。
却如此没有骨气,顿时面色难看。
只能转头,看向躺在秦茹怀中不知生死的苏沐。
却见苏沐此刻悄眯着眼,听着远处乡邻们的不断惊呼。
“这苏家小子,何时习得如此武艺。”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了不得啊!了不得!”
“是啊,那苏木整日捧着个刻刀,也不见他有几分本事。”
“竟能教出如此勇武的子侄,当真是深藏不露。”
苏沐听得一脸感慨神色。
“哲儿当真是长大了。”
“好似都有我当年几分英勇了!”
婶婶白了他一眼。
“你当年对上赵奢千骑,也不过是满地逃窜。”
“哪有这般正面对敌,别人不知道就罢了。”
“少在我面前吹嘘!”
苏沐撇了撇嘴,不在意婶婶拆穿。
“这嬴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哲儿如此英勇,就不是池中之物。”
“迟早会遇风化龙,我们哪藏得住?”
婶婶也是点头。
“太子想让他当个普通人的心愿,确实是难以实现了!”
想到这,苏沐挑了挑眉。
“既是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咸阳见见那些老同袍?”
“也为他铺铺路!”
婶婶顿了两息。
想到当年太子的遭遇。
“若真到了那一步,你我护得住他吗?”
苏沐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说了一句。
“芈太后毕竟已经逝去。”
“昭王是何态度无人可知。”
“争与不争,就让苏哲自己去选吧。”
这时,嬴康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两人。
“数十步之外,单手轻弩是穿不了厚甲的。”
(《墨子·备穴》:“五十步内,轻弩不能洞札甲”)
“那个蠢货没上过战场,不知这些。”
“你要把我们当傻子吗?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再闹下去,谁都收不了场!”
苏沐一愣,被发现了!
顿时两腿一蹬双眼一闭。
厚着脸皮当作没听到。
嬴康见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顿时气笑。
可过了两息,苏沐想了想。
自己确实不能让苏哲上来就和高陵一脉不死不休。
又有些无奈的坐起身。
拨弄了两下肩膀的弩箭。
“哎哟,哲儿啊!”
“要不就饶他一命吧!”
苏哲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一顿。
终是将已经废掉双臂的嬴迁放了下来。
可还是一只手掐住脖梗如死狗般拖拽在地。
回头,狼顾虎视。
四周虽然尽是神色愤怒的护卫,但却无一人敢近身。
苏哲向前走一步,众人便后退一步。
两方僵持,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回了苏家宅院。
眼见叔父无事,苏哲才松了口气。
将目光看向嬴康。
“今日,是尔等主动布局挑衅。”
“你可是要不死不休?”
苏哲一手抓着嬴迁,双眼狠戾的与嬴康对视。
嬴康哼了一声。
“不死不休?”
“你好似太看重,自己的个人武力了!”
“贾县尉,戏你看够了吗?”
“还不出来,是想违令不成?”
话音未落,一队队眉县甲士手持长铍、强弩将整条街巷围困。
就连东侧的白家亲卫都没放过。
白家丞面色一冷。
“贾县尉,私自调动县城守军,你是要造反吗?”
一个八尺壮汉,披甲持剑,威武不凡。
可认真看,却能发现他两侧的眉头快成了八字形。
低着头不停向白家丞点头示弱。
“并非在下无礼,实乃是公子康调令在身。”
“在下不得不从啊!”
白仲眉目一瞪。
“什么调令,家父刚刚离去,我怎么从未听过对眉县有何安排?”
却见嬴康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内史两字。
半块满是凹凸齿槽的竹节。
“吾乃内史亲命,巡查都吏。”
(内史:中央直辖区域的郡守,掌管除咸阳外的关中重地。)
(可越过县令直接派“都吏”巡查各县)
《二年律令·置吏律》:“都吏监乡部”源于秦制。
“亲巡各县军功贪腐案。”
“本都吏已查明,眉县县丞郭潘贪墨军功,坑杀邻县功臣靖远。”
“罪无可恕,本欲抓捕归案。”
“不想其匪徒内讧,同伙苏木,先行一步杀人灭口毁灭罪证!”
“现在,本都吏要将其抓捕归案,胆敢阻挠者。”
“斩!”
嬴康嘴角翘起,看着手臂青筋暴起的苏哲。
冷冷的甩下一句。
“尔等的黑与白,不过在吾一念之间!”
“你以为你比那郭潘的处境能好到哪去?”
“权势,地位,你拿什么和我比?”
苏哲双眼微闭,强行将怒火压下。
他历史并不在行。
只迷糊记得昭襄王时期,有芈八子与四贵掌控朝堂的过往。
可完全没想到。
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在现实上,却是显得如此荒诞。
光天化日,毫不遮掩的司法特权。
让苏哲此刻终于意识到。
现在的秦国,其实已经处在内忧外患的崩溃边缘。
看着白家丞、白仲见到内史符节时,也满脸为难的神态。
看着四周眉县百姓毫不意外的麻木神情。
“哼,武艺再强又如何?”
“这些军士可是那高陵君君嗣麾下。”
“高陵君?是那个手下活生生逼死临县靖远的高陵君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看看,现在一句话就能反打一耙。”
“唉,不看了不看了,可怜这苏家再厉害也得被生剥活扒。”
苏哲不禁生出一股怒火。
众志成城几代人的老秦人。
竟然已经被压迫麻木成了这个样子。
如此众怒都敢怒不敢言。
突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马车木轮声。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巷外传来。
“黑与白在尔而一念之间?”
“怎么,你以为自己是神兽烛龙?”
“开眼为昼、闭眼为夜?”
“照照镜子吧,你倒不如那污渠里的蛆虫。”
“它起码知道自己见不得光,努力躲藏。”
“你还敢跑到太阳底下,满嘴喷粪!”
嬴康猛然被如此粗俗的辱骂。
一时间怒目回头。
见是白灵在口出狂言,刚要回敬过去。
却看到她身后那辆古朴厚重的马车。
顿时所有脏话都憋回了嗓子里。
可马车之内的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怎么?她骂的不对吗?”
“养了一群狗,最后却被狗骑到了自己头上。”
“当真是没有比你爹更废物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