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南市的青石板路上已洇开一片片水痕。

刘昴星支起的竹蒸笼刚冒起热气，就见几个提着菜篮的妇人在街口徘徊，伸着脖子往百味小楼这边瞅，却迟迟不肯过来。

“张婶，你咋不买了？昨日那酸菜包不是挺合你胃口吗？”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扛着扁担经过，见妇人缩脚，忍不住问道。

张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你没听说？有人说这店用孩童骨髓熬汤呢！前几日西市丢了个娃，保不齐就……”

她话没说完，却被旁边卖葱的老汉拽了拽袖子。

“别瞎咧咧！”老汉往百味小楼的方向努努嘴，“刘掌柜昨儿还接济了卖炭的孤儿，哪能干那丧良心的事？定是有人眼红，故意泼脏水！”

两人的争执飘进后厨时，马元义正蹲在地上擦灶台，手里的麻布攥得发皱。

他今早去王屠户家买肉，那平日里笑脸相迎的伙计突然翻了脸，三斤五花肉竟要价百文，还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店不是专收稀罕物吗？这点钱算什么？”

“掌柜的，要不我去找他们理论？”马元义红着眼圈站起来，粗布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他们太欺负人了！”

刘昴星正往陶罐里装新卤的豆干，闻言动作顿了顿。

罐子里的迷迭香混着花椒的麻香漫出来，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清冽。

他用竹铲将豆干码得整整齐齐，声音平静如水：“理论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瞧见。”

他转身搬来块门板架在店门口，又把泡发的老坛酸菜倒进陶盆，连带着盛放花椒、八角的陶罐全摆了上去。

阳光透过薄雾落在酸菜上，翡翠般的菜叶上还挂着晨露，酸香顺着风卷过街口，勾得几个孩童直往这边跑。

“都来看嘞！”刘昴星扯开嗓子，手里举着块卤豆干，“百味小楼的酸菜，用的是当年的新芥菜，陶坛密封三月才出坛；卤料里放的是西域迷迭香，中原花椒，绝无半分污秽！今日豆干免费尝，不信的过来试试！”

孩童们最先忍不住，扒着门板伸手要豆干。

马元义刚递过去几块，就被张婶一把拉住：“别乱吃！”

可当她看到孩子嚼着豆干眉开眼笑的模样，又瞥见陶盆里干干净净的酸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时，街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曹操领头，身后跟着十几个青衿学子，抬着块门板大步走来。

门板上贴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是许攸那手龙飞凤舞的字：“吾等亲尝百味小楼之食，包子用新麦，酸菜采自邙山，汤乃牛骨慢炖，所谓‘骨髓为汤’纯属谣言！造谣者当诛！”

“贴这儿！”张邈吆喝着，指挥学子们把门板竖在百味小楼对面的墙根下。

他撸起袖子，嗓门比敲锣还响：“谁再敢瞎咧咧，别怪我们太学学子不客气！前日我吃的那碗臊子面，里头的肉末还是我亲手看着剁的，哪来的骨髓？”

袁遗站在人群后，手里捧着卷竹简，见有人探头看告示，便上前一步，声音朗朗：“《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取之有道。刘掌柜以诚信经营，却遭此污蔑，实乃世道之耻！”

他将竹简展开，竟是篇驳斥谣言的短文，字里行间引经据典，把造谣者骂得狗血淋头。

围观的百姓渐渐聚过来，有人指着告示点头：“我就说刘掌柜不像坏人，上次我忘带钱，他还赊了我两个馒头。”

也有人接过马元义递来的酸菜尝了尝，咂摸道：“这味儿正，跟我家腌的一个样，哪有邪门东西？”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老饕居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伙计提着木桶鬼鬼祟祟地溜出来，趁着人多往百味小楼门口泼污水。黑褐色的脏水刚溅到门板上，就被安排好的武侯逮个正着。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捣乱！”武侯长戟一顿，铁环碰撞声吓得两个伙计腿肚子转筋，“跟我回衙署说清楚！”

这一幕看得百姓们哗然，有人指着老饕居的方向骂：“我就说谣言不对劲，原来是他们搞的鬼！”

张婶更是脸红，拉着孩子走到刘昴星面前：“掌柜的，对不住，我不该轻信瞎话。给我来三个酸菜包，要热乎的！”

刘昴星刚要应下，就见远处驶来一辆朱轮马车，车帘掀开，韩府的管家带着四个侍卫快步走来。

“刘掌柜，我家公子听闻此事，特命我等来护着店门。”管家往门口一站，腰间的玉佩晃得人眼晕，“谁若再敢造谣生事，便是与韩府为敌！”

这下再没人敢怀疑，买包子的队伍从门口排到了街口。

马元义收钱收得手发软，额角的汗珠子滚进眼里也顾不上擦。

刘昴星站在灶台前，看着络绎不绝的食客，忽然觉得掌心的锅铲沉了几分。

他低头看向案板上的五花肉，脑海里的系统光幕突然亮起：【菜品鉴定术熟练度 10%，当前可精准识别食材新鲜度、杂质含量及潜在变质风险】。

“掌柜的，郑先生的门生订了五十份便当！”马元义举着竹简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们说要让太学里所有人都知道，百味小楼的吃食比天上的仙食还干净！”

刘昴星笑着点头，往蒸笼灶里添了把火。

火苗“轰”地窜起，映得他眼底发亮。

晨光穿过窗棂落在“百味小楼”的匾额上，那些被污水溅过的痕迹经阳光一晒，竟显出几分剔透，像极了熬过风雨的琥珀。

午后的南市渐渐安静下来，老饕居的门紧闭着，门口的污水早已被冲洗干净，却留下几道深色的印记，像块洗不掉的疤。

而百味小楼里，曹操正和张邈抢最后一块卤豆干，袁遗捧着碗酸梅汤，看着墙上的电灯若有所思，许攸则凑在刘昴星身边，打听批量做包子的法子。

“这叫规模化生产，”刘昴星拿起个预制包子皮，“就像治军，令行禁止才能效率高。”

许攸眼睛一亮，提笔在竹简上记下，嘴里喃喃道：“没想到刘掌柜也是不简单啊！”

刘昴星望着窗外，阳光正好，几个孩童在街口追逐打闹，手里攥着没吃完的包子，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他忽然明白，所谓经营，从来不止是赚钱，更是用一碗热汤、一个包子，慢慢焐热人心。

而那些阴暗的伎俩，在赤诚面前，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