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茅草屋顶的积雪就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了一层金红。

霍雨浩盘坐在冰凉的土炕上，脊背挺得笔直。

指尖的汗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滚，在补丁摞补丁的褥子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双目紧闭，玄天功的内力正沿着经脉缓缓流转，像一条细弱的溪流在狭窄的河道里艰难穿行。

每走一寸，经脉都传来针扎似的疼。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锁骨窝里。

凉得他打了个轻颤。

“呼——”

第一缕紫气从窗棂的破洞钻进来时，霍雨浩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莹白的光。

他望着窗外那抹淡淡的紫，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呼吸，引导着魂力与紫气相融。

灵眸武魂在体内轻轻震颤。

紫极魔瞳的法门自动运转起来，将那些稀薄的紫气一点点吸入眼底。

“还好……”

他抬手抹了把汗，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若是没有前世几千次的修炼，对自己经脉走向了如指掌，就凭这副没被丹药淬炼过的身子，怕是连半次循环玄天功都撑不下来。”

茅草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那是霍云儿昨天特意去后山采的薄荷，说是煮水给霍雨浩擦洗能去暑气。

墙角的陶罐里还剩小半罐水，水面浮着层薄薄的冰碴。

映得屋角那堆干柴越发显得枯黄。

他站起身活动筋骨，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咔吧声。

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像是被热气蒸开。

虽不及成神时的畅快感，却比刚回这具身体时舒坦了太多。

正想推开木门透透气，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咒骂，像碎玻璃刮过石板路，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个贱蹄子！真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了？不过是老爷一时兴起收的玩意儿，也敢挡我们的路？”

霍雨浩的动作猛地顿住，指节咔地捏紧了。

他认得这声音。

是主母身边最得宠的丫鬟春桃，前世总爱带着几个小丫头来茅屋外撒野。

不是摔碎他们家的碗，就是故意把脏水泼在门口。

“还有脸抱着这小杂种？我看你们娘俩就是白虎府的祸害！”

另一个稍年轻的声音接了话，是春桃的跟班夏荷。

说话时带着刻意模仿的尖酸。

霍雨浩眼底的狠厉像冰棱似的闪过。

脚刚踏出门口，就见院门口的雪地上，霍云儿正抱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罐跌坐在地。

罐子里的小米撒了一地，混着污泥和雪水，黄澄澄的米粒滚得到处都是。

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单衣后背沾了片黑泥。

手里还紧紧攥着块破布，显然是想护住罐子却没护住。

两个穿着青布棉袄的丫鬟正叉着腰站在她面前。

春桃手里还拎着根细竹鞭，鞭梢沾着点雪沫子，显然刚才推搡了霍云儿。

“我……我只是想把这罐小米拿回屋，没挡你们的路……”

霍云儿的声音发颤，脸色比地上的雪还白。

怀里的空罐子被她抱得死紧，指节泛白。

“没挡路？”春桃抬脚碾过地上的米粒，竹鞭啪地抽在旁边的柴垛上。

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这白虎府的路，也是你这种贱婢能走的？要不是看在你生了个有武魂的小杂种，早就把你们娘俩扔去乱葬岗了！”

夏荷在一旁捂嘴笑：“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还敢用府里的米？我看这米啊，喂狗都比给你们强！”

霍云儿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

她知道跟这些人争没用，只会招来更重的打骂。

可看着满地的米粒，心像被针扎似的疼。

这是她昨天帮厨房劈了一下午柴，才求着管事嬷嬷要到的。

本想煮点稀粥给霍雨浩补补身子。

“你们说谁是杂种？”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茅屋里传来，像寒冬里的冰锥砸在地上。

霍雨浩站在门口，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周身镶了圈金边。

可那双眼睛却黑沉沉的，像藏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春桃和夏荷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霍雨浩，脸上又露出轻蔑。

“哟，这小杂种还敢出来护娘了？怎么，想用你那破武魂吓唬人？”

霍雨浩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雪地上几乎没声音。

可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冷硬一分。

灵眸武魂在体内悄然运转，淡金色的魂力顺着经脉流淌。

紫极魔瞳带来的威压像张无形的网，慢慢罩向那两个丫鬟。

春桃刚想扬起竹鞭抽过去，突然对上霍雨浩的眼睛。

那双眸子亮得惊人，瞳孔里仿佛有漩涡在转。

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让她的手僵在半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夏荷往后缩了缩，腿肚子有点发软。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府里的老人说。

魂师的武魂是能杀人的，尤其是这种眼神吓人的，说不定是什么凶戾的兽武魂。

霍雨浩没理她，目光落在母亲身上，见她只是膝盖擦破了点皮，才松了口气。

随即转头看向那两个丫鬟，眼底的杀气再也藏不住：“滚。”

这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砸得春桃和夏荷脑子嗡嗡响。

她们突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喉咙发紧。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灭得干干净净。

“你、你敢这么跟我们说话？我们可是主母身边的人！”

春桃强撑着喊道，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手里的竹鞭啪嗒掉在了地上。

“主母的人？”霍雨浩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灵眸的威压骤然增强。

“就算主母来了，也不敢在我面前这么骂我娘。”

他这话半真半假。

前世主母虽厌恶他们，却也碍于他戴浩儿子的身份不敢做得太绝。

如今他提前展露锋芒。

自然要把这层威慑力用到极致。

夏荷被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拉着春桃的袖子颤声道。

“桃、桃姐，我们走吧……他、他的眼神好可怕……”

春桃也怕了。

尤其是看到霍雨浩眼底那抹不加掩饰的杀意，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出事。

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没面子。

她狠狠瞪了霍云儿一眼，啐了口唾沫。

“等着瞧！这事没完！”

说完，拉着夏荷头也不回地跑了。

连掉在地上的竹鞭都忘了捡。

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霍雨浩才转身蹲下身，扶起霍云儿。

“妈，你没事吧？”

霍云儿这才缓过神，抓着他的胳膊急道：“小浩，你刚才太冲动了！她们是主母身边的人，得罪了她们，往后……”

“往后有我呢。”

霍雨浩打断她，拿起地上的破布，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膝盖上的血痕。

“娘，从今天起，没人能再欺负你。”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霍云儿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看着他眼里那抹与年龄不符的锋芒毕露。

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伸手把他搂进怀里。

“傻孩子……”她哽咽着。

“我们好好的就行，别去惹那些人……”

霍雨浩靠在母亲怀里，看着满地混着雪水的米粒，又瞥了眼春桃她们跑走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白虎府？主母？

这笔账，才刚刚开始算。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声音平静却带着让人安稳的力量。

“妈，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