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开白虎府
第4章 离开白虎府
霍云儿在屋里收拾包袱的窸窣声从门缝里漏出来。
混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霍雨浩则攥了攥藏在袖中的白虎匕,悄悄来到了后房。
……
后房的方向飘来淡淡的霉味,那是粮仓常年不见光的味道。
他贴着墙根溜过去。
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只留下一串浅淡的凹痕。
“吱呀——”
他刚推开后房那扇虚掩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谷物香和汗味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粮仓里堆着半人高的麻袋,黄澄澄的小米从袋口漏出来。
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正背对着门,用木锨往麻袋里装麦子,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呦,这不是那个小贱种吗?”汉子听见动静,猛地转过身,脸上堆着油腻的笑。
“怎么,你娘又被罚没饭吃了,让你来偷粮食?”
他手里的木锨哐当一声杵在地上,扬起一阵麦糠。
这是府里管粮仓的刘三,平日里最是势利,没少克扣母亲霍云儿应得的月例粮,还总爱拿些陈米烂谷充数。
霍雨浩的目光落在他油腻的脖颈上,那里的青筋随着粗重的呼吸突突直跳。
忽的想起来。
自己小时候,母亲咳血卧床时,她曾跪在这里求刘三给点干净的米,却被这人用木锨狠狠推开,摔在冰冷的石地上。
“你说谁是贱种?”
霍雨浩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冰粒。
刘三愣了下,随即笑得更凶了。
“难道我说错了?你娘是个爬不上台面的……”
刘三话还没说完,霍雨浩突然动了。
他像头蓄势已久的小兽,猛地扑上前,袖中的白虎匕带起一道寒光。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甚至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噗嗤——!”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闷得像踩碎了冻住的泥块(想想果冻的声音)。
刘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嗬嗬地冒着血沫。
他抬手想抓霍雨浩。
可刚抬起一半,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直挺挺地倒下去。
鲜血溅在麻袋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顺着麻袋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霍雨浩没看他,反手带上门,门闩落下的咔哒声在寂静的粮仓里格外清晰。
他走到堆放干粮的架子前,抓起两个还带着余温的烙饼。
是厨房刚送来的。
金黄的表面还撒着芝麻。
“娘昨天还说想吃这个。”
他低声呢喃,将烙饼塞进怀里,胸口很快被烫得发疼。
角落里的木箱锁着,上面挂着把黄铜锁。
霍雨浩捡起刘三掉在地上的钥匙串,试了两把才打开。
箱子里码着整齐的金魂币,黄澄澄的光映得他眼睛发花。
他数了十枚。
沉甸甸的硬币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用布袋装起来时,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这些年娘给他们浆洗衣物,劈柴挑水,这点钱还不够零头。”
他掂了掂布袋的重量,咬着牙想。
指尖划过箱底那些散落的金魂币,却没再碰。
再多拿一点,恐怕就走不快了。
转身要走时,目光扫过墙角的珠宝箱。
那是白虎公爵夫人存放闲置首饰的地方。
霍雨浩的喉结动了动。
“哼哼。”
他低笑两声,眼里的狠戾像冰碴子似的炸开。
他拖起刘三的尸体,将其塞进珠宝箱旁的阴影里,又从灶台边摸了盒火柴。
粮仓里堆着不少麦秸,干燥得一碰就掉渣。
“擦——!”
火柴划亮的瞬间,橘红色的火苗映在他瞳孔里。
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他将点燃的麦秸丢向麻袋堆,火星子迅速舔上干燥的谷物,很快腾起半尺高的火焰。
浓烟呛得他直咳嗽,他却站在门口没动。
直到看见火苗窜上房梁,才转身冲进雪地里。
后房的火光很快映红了半边天,噼啪的燃烧声里夹杂着木头爆裂的脆响。
几只被惊醒的麻雀从火场里扑棱棱飞出来。
羽毛被燎得焦黑。
“救火啊!粮仓着火了——”
远处传来下人的惊呼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
霍雨浩把装钱的布袋往怀里紧了紧,烙饼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温温的触感。
雪下得更大了。
鹅毛似的雪花往脖子里钻,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望了眼冲天的火光,白虎府的轮廓在浓烟里若隐若现。
这点损失对白虎府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们光是收佃户的租子,不出半月就能填满这个粮仓。
可看着那片火,霍雨浩心里积压多年的郁气像是被烧掉了些,轻快了不少。
后房的火光已经舔上了屋檐,浓烟裹着火星子往天上窜,把半边雪天都染成了橘红色。
……
霍云儿在屋里收拾包袱的手不停发颤。
棉絮从破洞里钻出来,粘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
“娘,好了吗?”霍雨浩推开门。
怀里的布袋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轻响。
霍云儿把最后一件打满补丁的单衣塞进包袱。
抬头时看见他肩头落着的火星,手忙脚乱地拍掉。
“浩儿,你去哪了?”
“娘,我去厨房拿了点吃的。”
霍雨浩举起怀里的烙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我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火……”
“娘,先别管这个了。”霍雨浩抓过包袱往背上一甩。
“我们走正门。”
霍云儿愣住了:“正门?张管事总在门房盯着……”
“他现在忙着救火呢。”
霍雨浩拉着她往府里的主路跑,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沿途的下人们抱着水桶往火场冲,没人注意这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一个提着铜锣的小厮从他们身边跑过,铜锣声哐哐炸响,震得人耳朵疼。
“粮仓着火了!都去救火啊!晚了要挨鞭子的——”
主路两旁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红光在雪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往日里守在门房的两个护卫此刻不见踪影,只有门房的窗户大开着,里面传来张管事破锣似的吼声。
“水呢?再去井边抬两桶!烧光了粮仓,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大门虚掩着。
两扇厚重的朱漆门被推开一道缝,缝里漏出外面呼啸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