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拾荒者的毒饵与碎片的低语
第3章 拾荒者的毒饵与碎片的低语
焦热的环形巨坑中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放射性尘埃与熔融玻璃的怪味。混乱的空间风暴虽然短暂爆发后已开始坍缩熄灭,但空气中残留的、如同细小刀锋般高频震颤的空间涟漪和致命的辐射流,依旧在无声地进行着生命的灭绝。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砂砾。
凌无尘的身体摇摇欲坠。吸收了大块星门碎片带来的力量,不过是往他濒临破碎的躯体这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投下几块沉重的、带着倒刺的生铁。皮肤下,撕裂又强行粘合的肌肉在每一次痛苦的呼吸中颤抖,裸露的焦黑骨茬边缘,新鲜的血肉艰难地蠕动、再生,又被体内如同万针穿刺的空间法则碎片之力不断搅碎。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那些深深嵌入骨骼、经脉、甚至仙源深处的碎渣,搅动着超越肉刑的剧痛。
新吸收的碎片蕴含的星辰能量和混乱空间规则,在帝魂本源的强行梳理下,一部分转化成修复伤体的微光,一部分则如同无法驯服的毒龙,更疯狂地冲击着仙源的壁垒。如同在即将断裂的琴弦上持续施加庞大的压力。他那双深渊般的墨瞳深处,帝源核心的光点几乎微弱到不可见,却依旧冰冷漠然地扫描着这片狼藉的末日画卷。
就在这时,一种极度微弱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凌无尘几乎凝滞的仙念涟漪。
左侧七步!
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闪耀着深邃幽紫色泽的星门核心碎片,棱角狰狞如折断的獠牙,半陷在焦黑的琉璃质地面中。奇异的是,它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不稳定的、细微的灰白色能量力场。这力场与它本质幽暗的星辰碎片属性背道而驰,散发出一种人造的、高度浓缩的……冰冷辐射抑制粒子流?这层薄薄的能量膜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脉动着,隔绝了绝大部分碎片自然逸散的毁灭辐射,却像一块诱人的宝石,刻意显露出最核心处一缕纯粹幽暗、极度诱人的空间规则光华!
那是最精纯的空间坐标之力!
陷阱!
仙魂深处瞬间拉响无声的尖啸!比之前任何一次警告都更刺耳!
那抹空间坐标之力对此刻的凌无尘而言,意味着定向穿行、快速逃离这绝境的可能,更意味着疗伤和恢复所需的、相对安全的坐标锚点!如同在荒漠濒死时,看到了远处一片绿洲的水光!
但这诱惑被刻意暴露的方式——那层人工涂抹的、欲盖弥彰的抑制薄膜——瞬间点燃了仙帝尊严被彻底亵渎的暴戾之火!利用他极度渴求的“坐标”,设下如此直白、如此下作的诱捕之饵!如同将蜜糖涂在腐肉的铁钩上,投喂给饥肠辘辘的猛虎!何其大胆!何其……愚蠢!
暴怒让那缕微弱的帝源之火骤然灼热!一股恐怖的、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从凌无尘残破的身躯中悍然扩散!瞬间卷过七步之外那块闪耀的碎片!
滋滋滋滋——!
覆盖在碎片表面的灰白抑制粒子流发出被强行侵蚀的刺耳尖啸,顷刻间在杀意洪流中被彻底抹除!
几乎就在粒子流消散的同一刹那!
轰!!!
碎片下方看似凝固的焦黑琉璃地面猛地向上炸开!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粘稠如液体的、绝对零度的纯白气态氮流如同高压喷泉般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
嗤!嗤!嗤!嗤!
从凌无尘身周另外四个方位:前方塌陷的石板下,右后方的金属残骸堆缝隙,左前方扭曲的钢筋丛中,头顶残存的半截水泥横梁阴影里——同时射出四条纤细如发丝、快得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灰白色冷冻射线!
这四条射线与下方爆发的液氮喷泉配合得精密到了小数点后的毫秒级别!
目标,凌无尘仅存的左手手臂——那也是他此刻唯一具备强大攻击与吸收碎片的载体!
液氮的超低温洪流率先冲刷过他布满伤痕的左臂!并非强硬的冻结,而是瞬间建立起一片绝对寒冷、密度极高的区域!
啪!啪!啪!啪!
四道灰白冷冻射线精准无比地射中左臂前臂和手腕处四个关键的发力节点!瞬间穿透焦黑的皮肤和破碎的肌肉纤维!极致的冻气在液氮形成的高密度区域内得到了超级加强!
凌无尘的整条左臂,瞬间被一层晶莹剔透、绝对光滑的深蓝色冰晶彻底覆盖!冰晶散发着接近绝对零度的极寒气息!内部所有神经、血管、肌肉束、甚至仙力流经最关键的几条隐脉节点,都在瞬间被这针对性极强的、配合人造低温环境施展的超级冷冻术式彻底冻结、锁死!一股足以冻结思维核心的寒意更是沿着手臂疯狂上涌!
仙源自发反击!微弱却精纯的帝气本能涌向左臂,然而在内外夹击、极度冰寒的环境中,抵抗变得异常艰涩!
凌无尘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强行维持的平衡被这精准到残酷的偷袭瞬间打破!胸腹撕裂的伤口如同喷泉般爆开大量混着紫金光点的暗色血雾!
“捕获目标左臂节点!‘冰枢’压制生效!”一个冰冷如同机器人、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在坑洞边缘骤然响起。
声音响起的瞬间!
凌无尘右侧后方三步的阴影中,一个被涂满了焦黑伪装涂料、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凸起物”猛地弹射而起!那根本不是什么岩石或金属残骸,而是一个蜷缩着的活人!
秦风!
他整个人如同一道贴着地面疾掠的黑色闪电,爆发出的速度超越了人体极限!身影在冲刺中拉出模糊的残影,目标精准至极——凌无尘右侧半空中悬浮的另外两块人头大小、同样闪烁着幽幽紫光、边缘布满尖锐裂口的空间碎片!那是凌无尘因先前突袭吸收中断而暂时失控的碎片!
秦风眼中没有丝毫对神祇的敬畏,只有一种在生死线上游走千百次的钢铁般的专注。一种高频闪烁的精神波动毫无征兆地以他为中心爆发,肉眼不可见的精神力场如同千万根无形的细针,狠狠扎向凌无尘受伤后本就波动剧烈的仙魂核心!
正是“星锚”的精神干扰!
嗡!
仙魂深处那缕摇摇欲坠的帝源之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冰冷的漠然意志出现了极细微、刹那的迟滞——这一瞬间的干扰,在秦风这等以凡人之躯触摸超越之境的战士面前,足够了!
唰!
秦风那只带着特制吸能手套的手,如同羚羊挂角,以一种刁钻至极的角度精准地穿过两片碎片之间狂暴的空间切割乱流和逸散的高能辐射区域!手套表层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能量弧光,被碎片辐射切割得滋滋作响!
他甚至没有停顿去瞄准任何一块碎片!身体凭借纯粹的战斗直觉在半空中完成一个极限扭腰动作,右手五指如钩,快若惊雷般抓向两片碎片边缘交错的裂口缝隙处!那块区域因为结构不稳,正是能量和空间切割最弱的节点!纯粹的人体潜能与最精密的战术计算合二为一!
嗤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空间涟漪被暴力排开的闷响!
秦风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两块狂暴碎片的边缘夹缝位置!手套在抓住的瞬间就裂开几道口子,肉眼可见的辐射和空间切割力从裂痕中渗出,灼烧着他手掌的皮肤!但他凭借恐怖的肌体力量和卸力技巧,强行抵消着碎片的动能挣扎!
“得手!”他眼中闪过野兽般的凶悍光芒,身体借着一抓之力,如同一只大鸟般贴着灼热的地面向外翻滚!
整个过程如同精密仪器咬合,一气呵成,从液氮陷阱触发到精神干扰,再到冒着被切碎风险完成强夺碎片并脱身,耗时不到一秒半!
……
“行动组报告!‘鱼钩’碎片引诱失败!陷阱触发!目标左臂被‘冰枢’强制冻结!秦风队长成功强行获取次级失控碎片X-1、X-2!正在撤离核心高危区!”
“辐射读数?!”
“‘星锚’干扰器峰值功率已过!效果确认!目标能量波动出现显著紊乱!”
地下掩体指挥车内,冰冷的电子汇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巨型环形坑口的远距离监控屏幕上,无法看清具体搏斗细节,只能依靠遍布核心区边缘的高精度传感器传回的能量模型数据。
屏幕上代表凌无尘的能量符号剧烈扭曲震荡,而代表秦风位置的光点正以极高的速度脱离核心红区!另一块被重新标记的“诱饵碎片”的光点则被一股狂暴的毁灭性能量模型所覆盖!
秦风夺取碎片并迅速脱离核心区的画面片段,清晰地出现在指挥车内的屏幕上。他那悍不畏死、精准如机器般的行动姿态,带着一种凡人向神明发出挑战的奇异悲壮感。
那几位老者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秦风成功的姿态上,而是死死锁定在覆盖了诱饵碎片的那个红色能量标记上!能量模型上那刺目的红到发黑的深紫色爆炸符号,和曲线图中陡然爆增到一个不可思议峰值的能量读数条,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自毁指令……失败了!不!不是指令失败!”一个负责能量模型分析的年轻军官失声低呼,声音因为强烈的震惊而扭曲,“是目标!目标强行引爆了那块碎片!”
“什么?!”旁边的老将军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强吃陷阱?!这疯子!”
屏幕上,代表着诱饵碎片的位置已经被一片急速扩散的、象征着高烈度能量爆炸和空间湮灭的深紫色光晕彻底吞没!那爆炸的能量波峰图线如同火箭般冲破了之前的设定极限!
凌无尘引爆碎片的能量模型被高倍放大!那深紫色爆炸光晕的扩散轨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到只追求瞬间最强杀伤的指向性!目标直指秦风撤离的方向!
“拦截组!全力阻挡能量残余!不能让余波冲击到秦风!还有他手里的碎片!”老将军几乎是在咆哮!整个指挥平台瞬间亮起一片刺目的指令灯光!
……
坑洞中心区域。
诱饵碎片被仙源瞬间引爆!
恐怖的景象在原地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空间物质被强行抹除时的沉闷嗡鸣!一个直径超过十米、边缘闪烁着深邃扭曲光芒的、纯粹由空间湮灭效应形成的球体瞬间膨胀!将诱饵碎片所在位置彻底吞噬!一切物质:焦土、琉璃残骸、甚至光线!都在接触到球体边缘的瞬间被彻底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流,无声无息地消失!
引爆的冲击波并非无序扩散!在仙帝意志的强行挤压下,那摧毁一切的湮灭能量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拧成了一道直径数米、贯穿百米的深紫色螺旋枪刺!裹挟着无数空间切割的碎片和高温辐射流,无声地撕裂层层被扭曲的空气屏障,快逾闪电,直追前方那贴着地面疾掠的黑色身影——秦风的后心!
这湮灭枪刺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久久不散的、细微的黑色裂痕!
秦风全身的毛发都在瞬间倒竖!后背如同被百万根钢针穿透般的剧痛感直刺脊髓!那是死亡的气息!远比任何已知武器都要纯粹的死亡!他甚至来不及转身!身体在高速移动中强行拧腰,左臂反手向后,一直扣在后腰位置的一个拳头大小、布满古老符文的金属圆盒被他猛地向身后甩出!动作快到极致!
“玄武壁!开!”
嗡!
那金属圆盒在飞离秦风掌心的瞬间爆发!一层厚重的、不断流淌着龟甲纹路般淡黄色光膜的半球形能量护盾瞬间在秦风身后成型!护盾的表面流淌着清晰的八卦流转虚影!这是帝国科学院最高机密项目的成果之一!代号“玄武”!
几乎就在护盾展开的千分之一秒后!
无声的湮灭枪刺,狠狠撞上了流转着八卦虚影的黄色能量护盾!
滋啦——!!!!!
一种如同超高速旋转的金刚石锯片切割顶级合金时的、令人牙酸到灵魂深处的剧烈摩擦尖啸在百米范围内骤然响起!比核爆还要刺耳!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接触点爆发!黄色八卦护盾的表面骤然荡起剧烈的涟漪!整个光膜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心颤的嗡鸣!紧接着,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护盾表面!而那恐怖的深紫色湮灭枪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入、消磨着护盾的能量!
噗!
护盾后的秦风如遭重锤猛击!身形剧烈地一挫,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狂喷而出!他身体表面的特殊作战服瞬间亮起密集的能量过载警报红光,又在下一秒彻底暗淡!
“撑住!”他咬碎了钢牙,死死攥紧手中那两块依旧在狂暴震颤的碎片,硬凭着超越常人数十倍的骨骼强度和肌肉爆发力,右脚狠狠蹬在熔坑边缘一块倾斜的混凝土残骸上!轰!混凝土块碎裂四溅!借着巨大的反作用力,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再次加速,拼尽全力冲向环形坑边缘的安全隔离带!后方,那“玄武壁”护盾的光芒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
就在秦风即将冲出边缘隔离带绳索、进入外围火力网保护区域的瞬间!
嗡!
他身后那面坚韧的淡黄色“玄武壁”护盾,如同碎玻璃般轰然爆裂!彻底炸成漫天飞舞的能量碎片!残余的深紫色湮灭能量虽被大幅削弱,但依旧如同一道死神的鞭影,追上了他的背影!
秦风瞳孔骤缩!全力扭转身体,同时将手中的两块碎片死死护在身前!
唰!
那道被玄武壁消耗了近七成威能、仅剩大腿粗细的深紫色余波,擦着他右臂外侧险险掠过!撕裂了他手臂的防护服布料,皮肤上瞬间留下一道被高温灼烤过的焦黑痕迹!辐射报警器立刻在他的面罩内部疯狂闪烁尖叫!
但终究!没被正面击中!秦风带着碎片,一个前滚翻重重摔入隔离带外侧的浅坑里!几支冰冷的枪口瞬间指了过来!数名穿着重型防护服的特勤扑上来将他压住,准备紧急医疗检查!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
嗡——
坑洞中心,那引爆了碎片、发出毁天灭地一击的位置,残留的湮灭能量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浓烈的放射性尘埃还未落下,露出了核心处那个被炸开的、更深也更可怖的新坑。
焦热的空气扭曲着,尘埃形成的灰色帘幕中,隐约显露出那道拄立在边缘焦岩上的佝偻身影。
凌无尘。
强行引爆碎片带来的巨大负荷,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仙源。胸腹塌陷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紫色的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和点点微弱的帝源光点,正无法抑制地从伤口涌出。那唯一还能动弹、此刻却被蓝色冰晶彻底封冻的左臂,仿佛失去了知觉的石雕。更恐怖的是——在那引爆碎片的瞬间,无数比针尖更细、闪烁着妖异紫红色泽的扭曲光丝,如同贪婪的毒蛇,从爆炸的湮灭能量场中钻出,缠绕上了他那条被冰封的左臂,甚至透过冰晶钻入皮肤!
那是空间碎片爆炸后残留的最邪异、最混乱的精神残响!疯狂的低语和扭曲的时空画面,如同瘟疫般瞬间冲击着凌无尘重伤后本就脆弱的仙魂防御!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寒风中最后一枚即将坠落的枯叶。那双深渊之眸抬起,隔着漫天落下的尘埃和致命的辐射云,精准无比地投向环形坑边缘那个被特勤包围、正艰难撑起身体的秦风——以及他牢牢扣在手中的那两块闪烁着幽光的碎片!
帝魂的冰冷漠然,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暴戾、被蝼蚁伤及要害的剧痛、以及……最深沉的吞噬欲念所淹没!那是仙帝本源被更强大的“缺”所激活的狂暴占有本能!仿佛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源!被夺走的碎片与他残存的仙源核心,在本能层面产生了剧烈的、如同断肢般的撕扯反应!仙源核心处爆发出尖锐的“饥饿”刺痛!
“蝼…蚁…”一个饱含着极端痛苦与毁灭欲念、干涩扭曲的沙哑音节,从凌无尘被血污覆盖的口中艰难地挤压出来。这并非高傲的宣判,而是重伤野兽被逼入绝境发出的垂死咆哮!他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似乎想迈步,却被胸口的剧痛和左臂冰封的僵直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风被拖离视野!
但他眼中的那道目光,穿透尘埃,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毒液,死死地烙印在秦风的背影上!那是一种超越语言、跨越生死的标记——被夺食的标记!
坑洞边缘的秦风,在被拖入安全掩体的最后一刻,脊背陡然一僵!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贴上了后颈!他艰难地回头,正好迎上那双穿透尘幕、来自毁灭中心的冰冷眼瞳!一股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那眼神中的毁灭意志如此清晰、如此赤裸,超越了任务失败的挫败感,变成了关乎根本存亡的威胁!
凌无尘的目光最终没有停留在秦风身上,而是死死锁定了他手中死死握住的那两块碎片幽光!如同饥饿的狼群头领在黑夜中锁定了最后一块血淋淋的肉!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着,仿佛体内有什么疯狂的意志在挣断锁链。视线艰难地从秦风消失的位置挪开,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混乱的低语风暴,投向环形坑另一侧唯一可能的生机——一条在核爆冲击下裸露出来、半掩在熔融土壤中的巨大城市污水管道破裂口!
那黝黑的洞口如同通往幽冥的喉咙。
他没有丝毫迟疑!拖着被冰封的左臂和千疮百孔的身体,体内残存的微弱仙力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混合着被引爆的碎片残余和混乱的精神污染,狠狠灌注到双脚!
轰!
脚下焦土炸开一个浅坑!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混杂着紫色微光和血色痕迹的流光,如同投石车发射的石弹般,无比狼狈、却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撞开了污水管道口的阻挡的混凝土残渣,猛地扎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污水管道内腐败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环形坑中不断飘落的致命尘埃。
地下指挥车内。
“目标失去踪迹!进入…城市深层下水道系统?”一个负责监控生命信号的操作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走了?他竟然……逃了?!”另一个军官低声喃喃,仿佛第一次意识到目标也会退缩。
几个白发身影缓缓踱步到巨大的下水道系统3D模拟投影前。投影上,一个代表凌无尘生命能量残余信号的微弱紫红色光点,正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模型上急速移动,很快融入更庞大的迷宫系统中,信号变得断断续续,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
“重伤…空间毒素侵蚀…强行引爆碎片核心的破坏……还有秦队最后那记冻结和精神冲击造成的连锁紊乱…”最先开口的老者低声分析,他那双阅尽风霜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精光,“他伤得太重了。重到连维持表象的体面都无法顾及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洞察。
“通知‘暗河’监控网络。”旁边另一位穿着灰白长褂、目光深邃如数据洪流的老人沉声下令,“所有核心主排污管道、大型泵站、旧地铁通道交叉口,设定被动高敏灵能辐射感应器。精度调到分子级。只要他泄漏出一点仙源波动或空间法则碎片的能量残余…立刻锁定!”
“另外——”他顿了一顿,转向屏幕上那个被秦风带回的、盛放在高强度隔离盒中、正散发出幽幽紫光和剧烈空间扰动的巨大碎片特写画面。碎片内部,无数微小的银白色能量尘埃如同活物般闪烁、流淌,形成诡异复杂的拓扑结构。“把这个…立刻用‘深蓝通道’送往零号基地!开启代号:‘复写序列’!我要知道,这所谓的‘仙界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构成的!任何形式的‘生命编码’,都必须破译出来!”
一个超算辅助的独立光幕瞬间启动,疯狂扫描着碎片表层几不可见的能量印记,一行行代表着能量活性、稳定性和未知结构信息的数据瀑布般滚过,在巨大的“生命信息识别模块”最后一行定格,并跳出刺眼的红色警告符号:
“警告:非DNA/RNA类有机信息结构。非硅基/碳基/已知任何元素基生命矩阵架构可能性低于0.01%。物理法则层面存在根本性冲突。建议最高级隔离。”
“能量波动残余特征:检测到高频‘坐标标记’信号重复序列……正在追踪信号湮灭路径末端残余……疑似指向……编号:Y-74断片描述符匹配区域:天海市西郊7号污水大型净化厂地下排水总管出口……概率:97.88%……信号湮灭。”
城市的另一端。
天海市西郊边缘,一片荒凉的滩涂地。海风咸腥,带着黄昏的凉意。一个巨大的、布满斑驳锈迹的金属圆盘状排污口,如同巨兽的排泄孔洞,嵌在陡峭的堤岸下方。污浊而巨大的水流从这里昼夜不息地注入漆黑的大海。
排污管道内部深处。
粘稠、冰冷、散发着剧烈恶臭的污水轰隆隆流淌着。在管壁上某个相对干燥些的拱形裂缝里。
微弱的紫色光点缓缓黯淡下去,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凌无尘蜷缩在冰冷滑腻的混凝土管壁上,身体的颤抖已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胸口的塌陷处,微弱的紫金帝气正艰难地蠕动着,试图修复,但每一次光华的涌动,都会牵扯起体内那些暴走的空间碎片和混乱的精神污染,引发一阵低微而痛苦的痉挛。那被“冰枢”冻结的蓝色左臂依旧毫无动静,只是蓝色冰晶表面爬满了更多紫红色的、如同活体脉络般的扭曲光丝,甚至向身体蔓延了一寸。
仙魂核心深处,被引爆的碎片残响和被夺走的空间坐标碎片的双重暴戾低语,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刺扎!混乱的画面碎片闪烁着:星河的崩灭、背叛者扭曲的狞笑、星门深处冰冷的俯视之瞳……
他猛地偏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些带着浓重腥味和点点紫光的气泡从撕裂的嘴角溢出。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
唯有那双深埋在臂弯中、望向身下奔腾污水的墨色瞳孔深处,那微弱的帝源光点,如风中残烛,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混乱与剧痛之下,如同磐石的意志死死维持着一线近乎渺茫的清明。
视野角落,巨大的排污洞口就在下方不远处。浑浊的水流汇入黄昏下更显黝黑的大海。风卷着带咸腥味的水珠掠过管口。
就在这绝望的污秽背景中,几个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不起眼的银白色小光点,如同某种未知生物的冷眼,从排污口上方斜切的海岸岩壁缝隙里悄然亮起。
它们并非实物,而是纯粹的光点投影。位置刁钻隐蔽,在海风和潮湿的水汽中,悄然扫描着排污出口附近的海面和空域,记录着水纹、风力、生物信号波动等一切细微的环境数据,银光在昏暗中闪烁着……精准、稳定、冷酷,如同黑暗中无声的数字之眼,持续地将庞杂的原始信息传输给某个无形的终端。
凌无尘蜷缩在冰冷的暗影里,视线掠过了那些在暮色中微不可查的银色光点。他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掠过一片普通的海岩。
唯有在那黑暗之下,如同星屑坠入冰海的微亮核心,似乎极其轻微地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