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崇祯,为什么不能造自己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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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雷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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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暖阁内,浓得化不开的龙涎香雾沉沉的压下来,黏腻地缠绕着朱明的口鼻。

他猛地睁开眼,一片刺目的明黄团龙锦被撞入瞳孔。

这……这不是他那间堆满《明史》与泡面碗的狭小出租屋?

这是哪里?

“呃……”

一声短促的呻吟不受控制地逸出喉咙,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原主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记忆涌入脑海。

昨日平台召对,阶下衮衮诸公面对“饷从何出”的死局,竟如庙中朽木,他们死寂的沉默几乎将御座上的帝王碾碎。

周皇后凄婉的泪眼在记忆里晃动,“陛下,南迁……”话音未落,已被自己粗暴的斥责打断。

那绝望的眼神,此刻清晰得如同淬毒的银针,扎在朱明心尖。

紧接着是另一幅画面:大学图书馆顶楼,高耸的书架在眼前旋转,他手中紧攥着那本泛黄的《甲申传信录》,指尖几乎要嵌进书页。

“帝崩煤山”四个冰冷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朱明的视网膜上。

随之而来是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撕裂,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两股汹涌的记忆洪流:亡国之君的沉沦与历史旁观者的洞悉,在这具瘦削、疲惫的躯壳里冲撞、融合。

朱明?朱由检?

混乱的漩涡在朱明意识深处疯狂搅动,剧烈的眩晕和灵魂撕裂的痛楚让他胃部翻江倒海。

“咳!”胃部猛地一阵痉挛,像是被一只冰冷铁手狠狠攥住,尖锐的疼痛瞬间穿透了混乱的意识。

这是长年忧惧、食不甘味烙下的病根。

朱明下意识蜷缩,指尖触碰到布满粗糙老茧和细微裂口的手掌。

这双手曾在无数个烛火摇曳的深夜批阅着那些空洞的奏章,试图抓住一根稻草,却只握住了更深的绝望。

“我是谁?”

无声的诘问在死寂的暖阁里连回音都激不起。

朱明脸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明黄寝衣的领口,带来一片粘腻的冰凉。

“陛下,陛下可是醒了?”一个苍老而恭谨的声音在暖阁雕花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王承恩?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朱明混乱的记忆。

史书上那个在煤山老槐树下,陪着君王一起赴死的忠仆?

巨大的荒谬感与沉重的宿命感同时压上心头。

朱明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虚弱的身躯,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进……进来!”他开口道。

这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腔调。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个身着绯红蟒袍、面容清癯的老太监几乎是匍匐着进来,花白的发髻在宫帽下微微颤动。

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王承恩。

他双手捧着一个剔红漆盘,盘中白玉盖碗热气袅袅。

“陛下忧劳国事,几近彻夜。老奴斗胆,煨了碗薏米粥,最是安神养胃。”

王承恩膝行至龙榻前,头深深垂下,漆盘高举过顶。

低垂的眼帘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深如古井的忧虑。

朱明没看那碗粥,而是死死盯着王承恩,试图看清其脸上是否隐藏着史书上未曾记载的心机。

王承恩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身体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要贴上冰凉的金砖。

暖阁里只剩下朱明粗重的呼吸和铜胎珐琅更漏那缓慢得如同丧钟般的滴答声。

此时窗外的天空阴沉如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紫禁城金色的殿顶。

一阵凛冽的寒风钻入,吹动榻前明黄色的纱帐,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朱明下意识望向那半开的支摘窗。

庭院中,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槐在寒风中瑟缩。

枯瘦的枝桠上,几只漆黑的乌鸦如同凝固的墨点,猩红的眼珠窥视着暖阁,其中一只更是伸长脖子“嘎”了一声。

嘶哑的啼叫如同生锈的锯子割裂寂静。

就在这声鸦啼刺入耳膜的瞬间,朱明脑中轰然炸响。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褪色,那棵枯死的老槐猛地拔高,虬枝扭曲成一颗狰狞的歪脖子树。

一道明黄身影在风中无力地晃荡着,素白的衣角如同招魂的幡,在浑浊的空气中飘摇……

煤山!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甲申国难,大明朝最后一任皇帝自缢于煤山。

“呃啊!”朱明低吼一声,猛地闭上眼,双手死死抠住身下锦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

幻觉消失,但那绝望的影像和脖颈间无形的绳索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上来。

十天之后就是正月初一,距离史书崇祯的死期仅余三个月。

李自成的刀锋,离这紫禁城,离他的脖子,只有不到九十日的路程。

一股极致的恐惧与求生欲猛地从灵魂深处窜起,瞬间焚尽了朱明所有的迷茫与虚弱。

我不能死!

绝不能像史书上那般,成为那棵歪脖子树下供后世唏嘘的亡国之魂。

这具身体,现在是他的战场!他是朱明!他要活下去!他要让这大明活下去!

朱明霍然睁眼,瞳孔深处那点属于历史系学生的茫然脆弱,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

一把掀开厚重的锦被,他赤足踏在冰凉刺骨的金砖地上,那钻心的寒意让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承恩。”朱明的声音依旧嘶哑,但语气却淬上了钢铁般的锋芒。

“更衣,去御书房。”

王承恩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语气惊得浑身一颤,手中漆盘差点滑落。

他从未在万岁爷身上感受过如此狂暴的气息,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可他也不敢有丝毫迟疑,慌忙放下漆盘,手脚麻利的侍候朱明穿上明黄常服,系上蟠龙玉带。

一切准备妥当,朱明大步流星走出暖阁,赤足踏在冰冷的金砖回廊上,王承恩则捧着暖炉和鹿皮靴,小跑着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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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陈旧纸张、墨锭与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感。

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奏章堆积如山。

朱明径直走到案后,挥手屏退所有侍立太监和宫女,只留王承恩一人如影子般垂手肃立在角落。

他坐下,目光如利刃般扫过面前的奏折。

一份份翻开。

冰冷的现实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兵部八百里加急:“贼酋李自成已破潼关天险,兵锋直指太原、宁武,周遇吉部浴血死守,然兵微将寡,粮草断绝,太原危如累卵,臣蔡懋德泣血顿首,誓与城共存亡……”

户部尚书哭穷奏章:“太仓存银仅三千七百两有奇……九边欠饷积至八百余万两……京师粮价斗米银三两,民有易子而食者……”

蓟辽总督王永吉密奏:“虏酋皇太极新丧,幼主福临继位,然睿亲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争权正炽,摄政未定……虏骑调动频繁,哨骑屡犯边墙,似有异动……”

……

朱明的目光在“破潼关”、“太仓存银仅三千七百两”、“虏骑调动频繁”这些字句上反复流连,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冰冷的案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脑海中,现代史书上的记载与现实奏章的文字重叠、印证,构筑起一幅清晰而绝望的亡国路线图:

李自成(大顺):已破破潼关,正月初一西安称帝,三月十八日破京师外城。

张献忠(大西):屠蕲州,窥湖广,割据四川。

清军(多尔衮):皇太极新丧,内斗暂歇,五月初二入关,定鼎中原。

京城防务:京营账面五万,实兵不足两万,守城太监开彰义门献降。

国库:太仓银三千七百两,李自成拷掠得银七千万两。

……

除了李自成入京拷掠得银七千万两这点在历史上比较有争议外,别的事件都有明确的史实记载。

三个月后,这巍峨的紫禁城将被攻破,这堆积如山的奏章将化为飞灰,而他也将吊死在那棵煤山的老槐树上。

“嗬……”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从朱明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尖锐的痛感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绝望。

不能乱,绝不能引颈就戮!

朱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现代历史系研究生的缜密思维,在亡国倒计时的巨大阴影下开始疯狂运转:

时间,时间就是命!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李自成,哪怕用最卑劣的谎言、最虚伪的和谈、最恶毒的缓兵之计也要为这垂死的京城争得一口喘息之机。

刀!一把绝对忠诚、绝对锋利的刀!

京营糜烂如泥,勋贵文官各怀鬼胎,唯一能快速掌控的或许只剩下锦衣卫。

必须立刻从中淬炼出一支最忠诚、最干净、最悍不畏死的队伍。

用这把刀来剜掉明朝肌体上最腐臭的烂肉,也要用这把刀饮足够多的鲜血,让他们成为恐惧的代名词。

钱,粮?

现如今国库空空如也,不过李自成进京后拷掠能得七千万两白银。

这些银子现在就在那些蠹虫的府库夹层里,在勋贵的银窖中,在豪商的密室里,他们就是帝国的提款机。

抄家!

必须用最血腥、最彻底、最不容情的手段抄家,用贪官污吏的骨头,搭起御敌的城墙,用他们的血肉,喂饱即将上阵的士卒。

三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渐渐驱散了朱明心头的无边寒意。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戾气与破釜沉舟的凶狠,在朱明眼中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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