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血腥味灌进密道。

楚玄蜷缩在石缝深处，七岁孩子的后背紧贴冰凉岩壁。他不敢动，连呼吸都压到最轻。门外传来靴子碾碎瓷片的声响，还有人说话。

“三长老交代的事办妥了？”

“书房已搜过，没找到那废物。”

“别漏了暗格——”声音突然拔高，“你闻到血味了吗？”

楚玄猛地咬住嘴唇，咸腥涌进口腔。他不能哭，父亲临死前用染血的手掌捂住他的嘴，眼神比刀还冷。

门外脚步声逼近。

楚玄屏住气，指甲抠进掌心。他看到门缝透进火光晃动，有人弯腰查看门槛下的缝隙。

“这里没动静。”

“走吧。”另一个声音说，“任务完成，快离开。”

脚步远去，马蹄声消失在夜色中。

楚玄还是没动。他数心跳，数到三百下才敢挪动脖子。他舔了舔唇边的血，手指摸到胸口挂着的玉佩。那东西原本温润，现在却像块烧红的铁。

他低头看玉佩，隐约有脉动顺着指尖传上来，仿佛回应他的心跳。

密道顶部忽然滴下水珠，落在额头上。不是水，是血。一滴接一滴，沿着石缝渗下来，在他眼前画出模糊星图。

楚玄盯着那星图，记住了形状。

他开始用指甲在石壁上刻字。

“活下去。”

指腹蹭到粗糙岩面，划出血痕。他不疼，只觉得饿。肚子咕噜叫，他想起晚饭还没吃。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楚玄瞬间僵住。

不是敌人。

是父亲的声音。

“玄儿。”

楚玄睁大眼。不可能，父亲已经死了，刚才他亲眼看见透骨钉刺穿父亲胸口。

可那声音继续说着：“若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

密道深处响起细微震动，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夹层。里面躺着一卷羊皮纸和半块干粮。

楚玄爬过去，抓起干粮塞进嘴里。他狼吞虎咽，差点噎住。接着展开羊皮纸，上面写着三个字：

“活下去。”

楚玄愣住。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真的敌人。

“回来！那孩子可能还在附近！”

楚玄抓起羊皮纸塞进怀里，翻身钻进夹层。石板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夹层狭窄，空气稀薄。他蜷成一团，听见外面翻箱倒柜的动静。

“没人！”

“再找一遍！三长老要的是活口！”

楚玄把干粮掰成小块，慢慢咀嚼。他强迫自己冷静，记住敌人的声音、气味和脚步节奏。

头顶再次滴血，星图渐渐完整。

楚玄闭上眼，把图案刻进脑海。

他知道自己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天亮时分，密道外恢复寂静。

楚玄在夹层里待了一整夜。他醒来时发现干粮只剩最后一小块。他掰成两半，一半留着，另一半咽下去。

石板上方传来吱呀声，有机关被触发。一道微弱光线照进来，照亮夹层一角。

楚玄摸索着站起身，踮脚去够光源。他触到一个凸起的石块，用力按下。

石板缓缓开启。

外面没有敌人。

只有满地狼藉的书房。

楚玄爬出来，膝盖擦过地上碎裂的花瓶。他蹲下身，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

他走到门口，探头张望。

空无一人。

他蹑足走进院子，踩到湿滑的地面。那是父亲的血迹，从书房一直拖到院墙外。

楚玄站在血迹尽头，望着墙外晨雾。

他知道，那里站着杀死父亲的人。

他转身回到书房，爬上书架最高处。他记得父亲说过，有些书可以翻开看，有些书只能摸。

他抽出一本厚重的《武经总要》，封皮烫金已斑驳。他翻开第一页，夹层里藏着一张地图。

楚玄把地图小心折好，塞进衣襟。

他又翻了几本书，什么都没找到。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墙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迹。

他凑近细看。

是血画出来的图案。

龙形，但不是楚家的纹饰。

楚玄伸手抚摸那道血痕，指尖沾红。

他默默记下图案形状。

这时，屋外传来犬吠。

楚玄立刻躲到书桌底下。

片刻后，几个黑衣人闯入书房，手里拿着火把。

“搜！三长老说那孩子一定还在城里！”

“快点，天亮了容易被人发现！”

楚玄屏住呼吸，看着火光照亮书桌边缘。

一名黑衣人抬脚踢翻椅子，碎片砸在桌角。

“没人。”

“走！”

火光熄灭，脚步声远去。

楚玄从桌底钻出来，直奔后院。

他在厨房找到一口陶瓮，掀开盖子，里面有半桶清水和几块咸菜。

他喝了口水，洗掉脸上的血污。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

脏兮兮的，眼神却格外清醒。

楚玄对着镜子练习表情。

嘴角扯动，露出痴傻的笑容。

他喃喃自语：“嘿嘿，好吃。”

然后摔了手里的陶碗，蹲在地上傻笑。

他走出厨房，故意踩碎满地瓷片。

笑声一路飘到街上。

街坊们纷纷探头。

“那傻子又疯跑了。”

“听说昨晚楚家出了大事。”

“嘘……别乱说。”

楚玄摇摇晃晃走在街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他路过镇口祠堂，停下脚步。

祠堂门口站着一个人。

黑衣蒙面，腰间配刀。

楚玄咧嘴一笑，冲那人招手。

“叔叔……”

对方皱眉。

楚玄蹦跳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对方大腿：“给我糖吃嘛～”

那人一脚踹开他。

楚玄跌坐在地，哇哇大哭。

男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楚玄抹着眼泪站起来，偷偷看了眼男人腰间的刀柄。

刀柄上，有个熟悉的标志。

和墙上血画的龙形一模一样。

楚玄收起眼泪，继续往城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脸。

袖口沾满泥土，脸上留下一道滑稽的污痕。

他笑了。

“嘿嘿，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