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茶途新探 灵蕴集萃(上)
第48章 茶途新探 灵蕴集萃(上)
灞桥柳色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在陆羽等人的身后洇染开来,墨色深沉。然而,这份宁静祥和却如泡影般脆弱,危机正悄然降临。陆羽和自己禅师的马车行至岔路停了下来。智积禅师下车,静静驻杖立于道左。禅师白眉微蹙,目光沉凝如古井深水,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隐秘。他手中那截入土即活的柳枝,此时竟微微蜷曲,尖端嫩叶在无风的空气中剧烈颤动,似在传递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茶灵悸动,凶煞潜行。”禅师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从遥远的地府传来。他缓缓伸出指尖,轻轻拂过柳叶,叶片边缘竟瞬间凝出一层细霜,“长安…恐有血光倒卷。速离!”那细霜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是死亡的预兆。
与此同时,叶茗萱腕间的便携检测仪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幽蓝光幕在袖中明灭不定,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她急忙低头瞥了一眼,一组乱码在屏幕上疯狂跳闪,如同群魔乱舞。最终,数字定格在一个不断倒数的猩红数字上——与李治的生命曲线监测模块同频!她的心头猛地一紧,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她下意识地猛地合拢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将这可怕的消息隐藏起来,声音颤抖地说道:“禅师,陆羽,我们…”
陆羽怀中那卷《茶经》稿本也突然变得滚烫,隔着布包灼烧着他的胸膛,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他急忙掀开布角,只见“茶之效”篇新添的“以命续脉”几字墨迹氤氲,边缘竟如被无形火焰舔舐般微微卷曲焦黑,散发出一缕极淡、却令人心悸的焦苦气。那焦苦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陆羽的心。
“各自珍重,莫回头!”禅师低喝如钟,声震四野。他白袖一拂,柳枝点地,身形竟如一缕青烟般钻入马车,策马而去,瞬间消失在夜雾中,只余柳枝点地的地方迅速发芽,转眼化作一株青翠小树。枝叶簌簌作响,似在急促示警,仿佛在催促着他们赶紧逃离这即将到来的灾难。
车辙再次碾过官道尘土,陆羽与叶茗萱一路无言。那份分别时的不安,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们的胸口,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离长安愈远,陆羽怀中《茶经》的灼热感非但未减,反而如炭火闷烧,愈燃愈烈。连叶茗萱的检测仪都在袖中持续低鸣,蓝光透过薄衫隐隐透出,仿佛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行至一处隘口,两旁山崖如铁壁合围,官道陡然收窄,仿佛一条狭窄的牢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凝滞,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连秋虫的嘶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车轮单调的吱呀声在山谷间空洞回响,更添几分阴森恐怖的氛围。
“不对…”叶茗萱刚掀起车帘一角,一股凛冽的杀气便如冰锥般迎面刺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浓稠如墨的茶雾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山林间狂涌而出,如同一头头凶猛的巨兽,瞬间吞噬了马车。这雾并非寻常水汽,而是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腐败草木混合的腥气,粘稠得令人窒息。雾中,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地,自四面八方合围而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护住《茶经》!”陆羽低吼一声,将书稿死死按在怀中,另一只手已抄起车座下的紫砂茶碾,权作武器。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向这未知的危险宣告,他绝不轻易屈服。叶茗萱指尖在腕间仪器上飞快操作,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张开,堪堪笼罩住车厢,为他们提供了一丝微弱的保护。
“砰!”
一支粗如儿臂的弩箭撕裂浓雾,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钉在车厢侧壁,箭尾兀自剧颤,发出嗡嗡的声响。紧接着,无数披挂玄甲、面覆狰狞鬼面的骑兵破雾而出,冰冷的铁蹄踏碎官道石板,溅起无数碎石。长槊寒光如林,瞬间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为首将官兜鍪下的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扫过惊惶的车夫,最终定格在掀起一角的车帘内。
“奉天承运,讨逆大将军朱泚钧旨!缉拿妖言惑众、蛊惑圣听之陆羽、叶茗萱!押回长安!”吼声在狭窄山谷间撞出重重回音,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声音仿佛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羽和叶茗萱的心头。
“朱泚?”陆羽心头剧震。此人乃是手握重兵的朔方悍将,素以桀骜贪婪闻名!长安…果然出事了!反抗是徒劳的,冰冷的锁链已套上他们的手腕,那锁链上竟也刻着粗糙的茶藤纹路,隐隐透出压制灵气的阴寒,仿佛要将他们的生机也一并锁住。
回程之路,恍如坠入幽冥。来时繁华的官道两旁,茶肆酒旗尽数被撕扯践踏,代之以玄黑底色、绣着狰狞狻猊的叛军旗帜,在萧瑟秋风中猎猎作响,如招魂的幡。昔日平整的黄土道,如今车辙深陷,夹杂着刺目的暗红与散落的破碎甲片,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的惨烈战斗。道旁田野,焦黑一片,新种的茶苗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在污浊的水沟里,根须无助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向苍天哭诉着它们的悲惨遭遇。偶有面黄肌瘦的茶农被叛军鞭挞驱赶,哀嚎声断续传来,旋即又被军官粗暴的呵斥淹没。空气中弥漫着烟尘、血腥和一种绝望的沉寂,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长安城,已换了人间。巍峨的朱雀门城楼上,巨大的“朱”字旗取代了明黄的龙旗,在风中张牙舞爪。城门洞开,昔日金吾卫肃立之处,如今站满了眼神凶戾、甲胄染血的叛军士兵。他们手中的长戟尖端残留着深褐色的血痂,目光如饿狼般扫视着每一个被押入城的人,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城门甬道幽深,两侧石壁上溅满了喷溅状的暗红痕迹,尚未干透,散发出浓重的腥甜。马蹄踏过,粘稠的血泥发出令人齿冷的噗嗤声,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死亡的乐章。
皇宫,这座天下最尊贵的牢笼,此刻更像沸腾的血肉熔炉。陆羽和叶茗萱被粗暴地推搡着,穿过层层叛军把守的宫门。熟悉的雕梁画栋间,处处是刀劈斧砍的痕迹,精美的瓷器碎片和撕烂的奏章散落一地,被无数沾满泥血的军靴踩踏。宫娥太监的尸体像破败的麻袋般堆在偏僻的角落,被草席随意掩盖,只露出一只只苍白僵硬的手脚,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这里的残酷与无情。空气中充斥着汗臭、血腥、呕吐物和一种狂欢般的酒肉混合的浊气。粗鲁的划拳声、放肆的狂笑和女子压抑的哭泣从各个殿宇中断续传来,交织成一曲末世的癫狂乐章。
含元殿,这座象征帝国至高权力的心脏,如今成了叛军庆功的修罗场。殿内灯火通明得刺眼,巨大的蟠龙金柱上绑缚着残破的宫灯,灯油混着未干的血迹蜿蜒流下,仿佛是金柱在默默流泪。殿中央的蟠龙御座已被砸掉一角,铺上了一张巨大的斑斓虎皮。朱泚——这个身形魁梧如熊罴、满脸横肉虬髯的叛将,便大马金刀地踞坐其上。他仅着半副玄甲,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上面溅着不知是谁的血点。手中把玩着的,竟是一只由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茶盏,盏中盛的却是鲜红刺目的液体,浓烈的血腥味丝丝缕缕飘散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殿内杯盘狼藉,珍馐美酒泼洒得到处都是。叛军将佐们袒胸露怀,醉眼乜斜,有的搂着强掳来的宫妃肆意调笑,有的则直接抓起盘中油腻的肉块大嚼,汁水顺着胡须滴落。丝竹乐班瑟缩在角落,演奏着不成调的靡靡之音,乐师的手指都在发抖,仿佛他们的灵魂也在恐惧中颤抖。
陆羽和叶茗萱被押到殿前,铁链哗啦作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叶茗萱强忍作呕,目光焦急地在殿内搜寻。终于,在朱泚御座下首右侧,她看到了李治!
李治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叛军武士按着肩膀,强行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她依旧穿着素雅的宫装,但发髻微乱,一支玉簪斜斜欲坠,更添几分楚楚可怜。更触目惊心的是她裸露的左手腕——那枚茶芽形状的淡青胎记,此刻竟被一层厚厚的、霜雪般的惨白结晶完全覆盖!结晶边缘甚至蔓延出细小的冰纹,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生命的脆弱。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寒潭深水,冷冷地穿透殿内的喧嚣污浊,与陆羽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传递着无声的焦灼与警示。
“哈哈哈!”朱泚将手中的“血茶”一饮而尽,赤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染红了虬髯。他粗嘎的笑声压倒了殿内的嘈杂,目光如毒钩般刺向李治,“久闻夫人乃长安城第一才女,更是先帝心尖儿上的人!今日寡人新登大宝,普天同庆!就请夫人,为寡人当场赋诗一首,颂此不世之功!也让这些酸腐文人看看,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得意地环视着殿内那些被强押来的、面无人色的前朝官员和名士,眼中满是轻蔑与张狂。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治身上,充满了淫邪、嘲弄和幸灾乐祸。两名按着她的武士手上加力,指关节捏得发白,意图迫使她低头就范。
李治的身体因剧痛和压迫而微微颤抖,覆盖胎记的霜晶似乎又增厚了一分,寒气丝丝外溢。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倔强地昂着头,眼神如淬火的冰刃,直视着朱泚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庞,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不…从…”
“贱婢!”朱泚勃然大怒,脸上的横肉狰狞抽搐,猛地将玉盏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给寡人拖下去!杖毙!就在这殿前,让所有人都看看,违逆寡人的下场!”
如狼似虎的武士立刻抓住李治的双臂,粗暴地要将她拖起。她的身体被拉扯着,素雅的宫装袖口撕裂,露出更多被霜晶覆盖的肌肤,那结晶仿佛感受到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竟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似要崩裂!
“慢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亮却带着决绝颤抖的声音穿透大殿!是叶茗萱!她猛地挣脱按着她的士兵,向前踉跄一步,腕间的检测仪在宽袖下发出急促到极限的蜂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