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划过铜门上的饕餮纹，冰凉触感顺着指节直窜天灵。月光从头顶的盗洞斜斜切下，在门环上投出狰狞的兽影。

“就是这里了，啧啧，藏的还挺严实。”

沈砚看着这铜门开口说道。

他的地图外挂，比起那些保命手段，堪称神器，在诡异世界里趋吉避凶的难度不亚于拿轮椅和超跑飙车。

加上修炼功能和进度条功能，简直完美，

不过可惜的是，在诡异世界内就只能使用地图功能。

永寿子的一面之词自然不能轻信，所以沈砚就带着他们三个来探索永寿地宫了。

“铜锁。”封云拿出几根铜签：“这么弱后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

于冰凝突然按住他手腕：“铜环上有东西在动。”

她举起一张光符，幽蓝冷光照出密密麻麻的银丝，细如蛛网般缠在饕餮口中。

杨镜辞拿着柳枝挑断一根，断口处渗出墨绿色汁液，瞬间将柳枝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是毒？”沈砚手上阳气汇聚，一团火焰在手上燃烧：“永寿子的手段还挺谨慎，不过没什么用。”

很快，银丝便被燃烧殆尽，封云拿着几根钢针，挑动着机关，沈砚好奇的看着：“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有所了解。”

好吧，封云竟然会撬锁，这确实很让人意外。

不过封云不以为然。

“以前陈老师，会教一些机关术，我对这个也比较有兴趣。”

只听咔哒一声。

地宫在四人脚下发出沉闷的轰鸣。铜门向两侧滑开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于冰凝后退几步。

杨镜辞眼眸里红光闪烁。他们面前是深不见底的甬道，两侧石壁上嵌着许多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碎的灰尘。

这地宫的位置，沈砚早就发现了，他来永寿观的目的，可不是和永寿观扯皮。

探索地宫才是要紧的事。

“等等。”封云突然扯住沈砚的衣角，“你们听。”

死寂中传来细微的咯吱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石板。

于冰凝发出一道发光符箓扫过地面，照出密密麻麻的抓痕，从甬道尽头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有些痕迹里还粘着发黑的指甲盖。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永寿子说自己没有拿活人炼丹，啧啧，果然不可信。”

三人走下去。

转过第三道弯时，甬道豁然开阔。

一个个水缸在其中排列整齐，一具具尸体在其中躺着，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金针贯穿。

沈砚刚要上前，脚下突然踩到什么硬物——半块玉牌上刻着“永寿观外门弟子赵清和”

“这是药人之术？”封云惊讶开口。

沈砚看着这场景，心头怒火，怒不可遏，药人之术，算是仙域里禁止的一种方法。

药人之术伤天害理，比吧活人炼制成傀儡还要恶劣。

所谓药人，就是将人体内喂上百毒，或者是上百种草药。

“看头顶！”杨镜辞突然开口。众人抬头，只见穹顶倒悬着整部《黄庭经》，金字在血光中流动如活物。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倒刻，是镜面反写！上清章和紫庭篇的位置对调了...”

话音未落，水缸内炸开漩涡，这些药人同时转头，黑洞洞的眼窝里亮起幽绿磷火。

药人苏醒了，沈砚看着这些药人，丝毫不慌，药人畏惧火焰，他们手上都有烈火符。

不用害怕这些。

吼——“最前排的药人突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泛着幽蓝寒光。

沈砚瞳孔骤缩，随后带着几分笑意，烈火符出现在手上！指间符纸腾起金红烈焰，火蛇在空中拧成赤蛟，鳞片炸开时迸溅的火星将药人尽数笼罩。

火焰舔舐皮肤的滋滋声里，突然响起细密的爆裂声。

一股浓重的焦臭味，带着一股药香飘散开来。

沈砚四人后撤几步，看着那些本该化为焦炭的药人在火中扭曲变形——它们的脊椎诡异地隆起，表皮剥落后露出暗银色的骨骼，关节处隐约浮现血色咒文。

“药人燃烧之后，会有毒雾，我们先走。”沈砚喉头发紧。

“我感觉，这里面有些东西。”杨镜辞看着地宫深处。

沈砚眼神微微变化，《杀意帖》的感知吗？他笑了笑：“这里面好像也就只有永寿子炼制的血丹。”

杨镜辞眼眸变深：“我以前听老师说过，《杀意帖》之所以适合在军中，就是因为拿妖兽精血练成血丹。”

嗯，沈砚也听说过，《杀意帖》算是顶级功法，不过也是直到化神，以杀入化神。

沈砚看着遍地焦炭，对着杨镜辞关心开口：“这里的血丹，可能被诡异沾染，等出去了，我陪你去炼。”

杨镜辞微微低头：“嗯。”

于冰凝：……

一阵恶寒冲击心头。

永寿子感受到地宫的大火，呵呵一笑：“烧了也好，烧了也好，免得多了几分罪孽。”

子云道长站在一边：“师父，地宫的药人，都是我当初的师兄。”

永寿子点点头：“他们都是好孩子，愿意为了师父牺牲，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发狂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血丹的。”

子云沉默道：“师父，弟子知道了。”

永寿子接着开口说道：“为师是四百年前的人，你不是清楚，为师告诉你，为师不只是四百年前的人。”

“那个胡忏的祖宗胡永，和我平辈，当年他们炼不老药的时候，为师就是负责超度亡灵的。”

“当年为师，受皇命所制，谁能想到，活到现在都竟然是为师这个无用之人。”

子云低着头。

这些话，老师以前说过，现在又说一遍，可能老师又有些糊涂了。

永寿子说着说着，眼含热泪，他有些哽咽：“我终于要解脱了，子云，为师该死，但这方天地也该死。”

子云听闻：“那老师的意思是，让那四个外来的人，来清洗这一切。”

永寿子点点头：“也只有他们能。”

“在这里煎熬无数年，终于要解脱了，子云，为师把镇民叫到永寿观上，就是为了帮他们开辟战场。”

“胡忏对这些镇民做的手脚，为师一清二楚，除此之外。”

永寿子看向子云：“为师还需要你帮为师做一件事。”

子云踏出山门时，整座永寿观都在震颤。他低头看着自己青灰色的指甲，山道两侧的树突然齐刷刷朝反方向倒伏，树皮上渗出暗红黏液。

“连这山上的树，都知道要有坏事发生了吗？呵呵。”

子云道长微闭眼眸，想起刚才的场景。

“子云，你去告诉胡忏...”老师说这话时，身上死气都压不住了。

“告诉他就说我要死了。”当时老师气息都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子云心里沉重，不过看着远处永远不变位置的月亮。

开口：“其实，我也想要去看看正常的世界，生在这方天地，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

下山路上，子云的黑袍无风自动。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石阶上扭曲成触须，每当这时，后槽牙就会泛起铁锈味。

他能感觉到，越靠近永寿镇，自己身上那股诡异力量，就越雀跃。

山脚石碑“永寿镇“三个字浸在血泊里，镇口槐树上吊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那是自己去年来的时候挂上的。

不过此时的永寿镇空无一人，所有镇民都被老师弄到观里了，没有这些镇民，胡忏的手段就废了大半。

“小道爷，您怎么来了，是仙长又有什么吩咐吗？”沙哑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

子云猛然转身。佝偻老头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老人左臂缠着褪色的黄布条，隐约可见底下密密麻麻的刺青。

“胡忏。”子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两种声音，“观主要死了。”

老头突然咧嘴大笑，露出满口铁钉似的尖牙。他腰间挂着的黄铜铃铛疯狂震颤，胡忏相信吗？

大抵是不信的，那个老道活了这么多年，不死不活的把所有人都熬死了。

当年也有他诈死，一指就镇压了鬼新娘。

要是说他死，胡忏必然是不信的。

“仙长身体一直不好，但依旧熬死了那么多人，鬼新娘也被仙长重创。”胡忏用拐杖戳了戳地面，青石板缝隙里顿时涌出黑水，

“而且你师父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小道爷。”他撩起左臂布条，刺青正在渗血：

“看看你的脚踝，小道爷。”

子云僵在原地。道袍下不知何时缠满了墨色丝线，那些丝线正顺着血管往皮肉里钻。

这是师父的气息，师父没必要这样，刚才就能杀了自己。

胡忏突然扯开衣襟，干瘪的胸膛上黑气纵横，他干笑着开口说道：“小道爷，老头子倒是相信你说的话了，以前，你师父可不会在你身上加这些东西。”

说着，老头子继续笑着说道：“看来，你师父是真的怕老头子吃了你，啧啧，小道爷，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话音未落，子云体内黑气轰然炸开。他的气息猛的变强，这是永寿子在他离开之前，给他身上加的保险。

这也给了子云道长一些底气，刚才他还真怕这老头子要干掉他，不过现在倒是不怕了。

“仙长何必这么谨慎，老头子又不会真的对小道爷动手。”胡忏突然掐诀，腰间铜铃却发出惨叫。

子云这才发现他腰铜铃上也有怨灵，这家伙刚才是想要招呼那些镇民回来，不过可惜了，没有用。

师父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远山传来钟鸣，永寿观方向的天空裂开血红色缝隙。子云突然想起师父所说的话：“吞寿续命，需以魂为引，饲以幽冥...”

地宫的事情，他也清楚，看着天空的裂缝，子云明白了什么，看来，师父是把地宫给毁了。

既然这样，就说明，师父真的打算破釜沉舟了。

胡忏的拐杖深深插入地砖，青石板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仙长困住镇民，不想他们回来，是为什么？”

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浑厚。“老头子自认对仙长也算恭敬，不知道为什么仙长要困住那些镇民。”

那些镇民是胡忏的底牌，永寿子每隔一段时间，让那些镇民上山，也是为了防着胡忏。

所以胡忏不敢轻易对镇民动手，但有些时候，这也是例外。

子云正要开口，却被胡忏打断。

“仙长这是防着我，还是威胁老头子？”胡忏这么开口说道，他想的很简单。

永寿子就是在威胁他，胡忏自身战力并不算高，不然当年不会差点让鬼新娘干掉。

只不过，胡忏利用镇民的话，战力就变高了不少，他自有一套家传秘法，这些镇民都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不过，永寿子他看不穿，这也是他这么老老实实的，没有拿镇民深化手段的原因。

他连鬼新娘都不是对手，更别提永寿子这老怪物，听镇民说过，永寿子只是一指，就把鬼新娘打伤了。

鬼新娘出世的那天，他可是拼了老命，都没有伤到那疯女人。

而现如今，永寿子逼着他去道观，胡忏自然感觉不对，不过他也不能不去。

那些镇民是他一身手段的源泉，他不去，鬼新娘就能活劈了他。

永寿子真是拿捏到了这老东西的命门。

胡忏沉默，听着风吹过落叶：“小道爷，老头子想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在外人来的时候，这么对老头子。”

他不是傻子，四个外人来了之后，永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而四人上了永寿观，永寿子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头子猜想，你师父应当是和那四个人达成了合作，啧啧。”

胡忏很聪明，而子云道长摇摇头说道：“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命，不需要合作，那四个人现在过来，就能灭了你。”

胡忏哑然。

子云的话糙理不糙。

想要杀了他，永寿子一个人就够了，完全用不着这么费劲。

胡忏低下头，思索着：“等老头子，把事情都安排好，在去拜会仙长。”

子云点点头。

转身离去。

胡忏看着镇中心的大槐树：“本来想再等等，可能是那老东西发现不对了，没关系，爹。”

“咱们一定能过了这个坎。”

“虽然这地方是囚笼，但，我有预感，干掉他们，咱们就能出去。”

说完之后。

微风吹过大槐树。

永寿镇地底传来万鬼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