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群用一个假动作晃过什拉，他先是虚晃头部，接着快速变向。有那么一瞬间，什拉甚至找不到对手的位置。等他反应过来时，沈群已经突破防线冲到了篮筐下方。

高伦用余光瞥见这一幕，精准地将球传了过去。沈群接球，准备完成这个简单的投篮——这本该是锁定胜局的绝杀。可惜事与愿违。由于一次莫名其妙的失误，球没有如他所愿打板入筐，而是力道不足，卡在了篮板和篮筐之间。

比赛暂停。

沈群因错失如此简单的投篮羞愧难当，只能跳起来把球拨开。然而更耻辱的是，对方一名球员趁机抢到球，冲出球场，一记长传甩给早已摆脱防守的什拉——本该盯防他的沈群此刻正狼狈地站在篮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什拉在球场另一端稳稳命中。

比赛结束，什拉的球队赢了。

沈群避开人行道上的水坑逃离球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靠在一处干燥的铁丝网围栏上，颓然滑坐在地，膝盖蜷在胸前。

高伦带着嘲弄的笑容走近，双手叉腰。他比沈群小十五岁，身材健硕得足以登上内衣广告。作为附近最优秀的篮球手，高伦极度憎恨失败——这不仅意味着要坐冷板凳一两场，更是一种个人尊严的践踏。

“你他妈怎么回事？”他质问，“这种球都能失手？我以为你状态回来了，结果今天简直是灾难现场。”

“抱歉。”沈群嘟囔，“可能今天心不在焉。”

高伦短促地嗤笑一声，仿佛这是本季最委婉的借口。

他在沈群身旁以同样的姿势坐下。

前方，一支新队伍正与什拉的队伍对峙。尽管天气恶劣且是周六夜晚，观众依然挤满了球场。

过去几周，沈群的球技本已有所回升，但今天下午，云集的固执和自怨自艾彻底激怒了他。他理解她面临的困境，却认为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受害者。

更让他恼火的是，她总批判他用幽默感对抗命运和博远医疗集团强加的残酷现实——那是他唯一的心理防线。而最糟糕的是，她甚至不愿听他关于怀孕的心里话。

自从云集宣布怀孕，沈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他渴望分享自己的矛盾与期待，甚至开始认真考虑组建家庭的可能性，直到今天下午，她的“受害者姿态”再次爆发。每次回想对话，他都难以置信——云集声称“受够了讨论家庭”，可他根本不记得她此前提过这件事。

“操！”他扯下额头的发带摔在地上。

高伦投来探究的眼神。

“老兄，你状态太差了！让我猜——又是云集搞事？”

“比你想的还糟。”沈群正要细说，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

他翻出从不带进球场的手机——和云集吵架后，他生怕错过她的消息。看到来电显示，他深吸一口气：“是她。”他告诉高伦，声音里满是焦躁。

点开语音信箱时，他几乎不敢期待奇迹。但随着留言播放，他逐渐挺直脊背，最后猛地站起，目瞪口呆。

“老天！她被救护车送到A市总医院，马上要紧急手术！”他抓起装备。

“我得换衣服赶过去！”他转身冲向球场出口。

“等等！”高伦追上。

沈群深知宫外孕破裂的凶险，头也不回地狂奔。直到路口车流逼停他，高伦才抓住机会：“我开车送你？车就在拐角。”

“太好了！”两人冲向黑色越野车。

高伦猛踩油门，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手术有多严重？”高伦问。

沈群边系领带边懊悔下午对云集的暴躁——他本该冷静倾听，而非失控争吵。事实上，自她离开后，他的自控力就一落千丈。

“说具体点。”

“有人死在这种并发症上。”

“妈的！”高伦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在车流中蛇形疾驰，最终冲进A市总医院的急救通道。

“停急诊标识那儿！”沈群跳下车。

“随时告诉我情况！”高伦喊道。

急诊室人满为患。沈群直奔抢救区双开门，却被一名壮硕警察拦下。他亮出法医证件，对方立刻放行。

寻人未果后，护士指向白板：“重症监护室22床。”

云集独自躺在病房，周身环绕仪器。监护屏闪烁，她双眼紧闭，双手交叠于腹部，苍白的面色与平静的姿态形成反差。输液架上悬挂的血袋正缓缓流入她左臂的静脉。

沈群轻抚她的额头：“云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露出微笑：“谢天谢地你来了！”

“感觉怎么样？”

“打了术前镇静剂，还行。马上要进手术室了……幸好你赶上了。”

“是宫外孕破裂？”

“症状显示是的。”

“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

“说实话，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不，我只担心。不能转去你父亲的医院吗？”

云集摇头，镇静剂让她语调平和：“我的主刀医生只在这里执业。她确定我有内出血，时间紧迫。”她抓住沈群的手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里没问题——尤其现在你来了。虽然理论上我可能成为连环案的受害者，但概率很低。广文乐已经被控制，形势对我有利。”

沈群点头。统计学上云集是对的，但想到对广文乐的证据不足，他依然不安。然而转院风险更高，他别无选择。

“我没事。”云集补充，“我喜欢我的医生。她说术后会送我去UCPA。”

“UCPA是什么鬼？”

“麻醉后监护病房。”

“那治疗室呢？”

云集轻笑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