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到达贵阳
第1018章 到达贵阳
车轮碾过铁轨的震颤声不知疲倦地响了两天两夜,穿越了广袤的中原大地,钻过秦岭的隧道,一路往西南飞驰,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伴随着一声悠长疲惫的汽笛,列车缓缓滑入了贵阳站。
车门打开,一股截然不同的湿冷空气瞬间涌入车厢,带着浓重的煤烟味、铁锈味和一种南方特有的、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腐败气息的潮气。
站台上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但口音已从字正腔圆的北方话变成了快速、带着独特韵味的西南官话。
“到了,都拿好行李,跟紧!”我抱起裹得严严实实的西楼,招呼着大家。一行人背着沉重的行囊,随着人流缓慢地挪下火车。
脚踩在贵阳站湿漉漉的水泥站台上,一股寒意立刻从脚底板窜上来,这里的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冽,是一种带着水汽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就压在站台的雨棚顶上,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雨丝无声地飘落,沾湿了头发和衣服,让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
“五哥,这边!”云燕眼尖冲我喊了一嗓子,她已经看到了出站口附近举着一个硬纸板牌子的人。牌子上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上面有我的名字。
我们挤开人流走过去。举牌的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汉子,身材不高但很敦实,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涤卡中山装,外面套着一件同样旧但很厚实的军绿色棉大衣。
他脸庞黝黑,皱纹深刻,像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透着干练和沉稳。
看到我们走近,他立刻放下牌子迎了上来。
“是天津来的同志吧?我是周卫国,贵阳分部负责外联的。”他伸出手,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贵州口音,但努力咬字清晰。
“周同志你好,我是小五。”我腾出一只手与他用力握了握,感觉他的手粗糙有力,我客套着:“麻烦您来接站了。”
“应该的应该的!”周卫国热情地点头,目光迅速扫过我们一行人,尤其是目光在黄姥姥娇小的身形和我怀里的西楼身上,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未多问,只是利索地说:“车就在外面广场上,咱们先出去,这站台里太挤,说话不方便。”
跟着周卫国挤出出站口,外面是一个不算大的广场,停满了各种车辆:绿色的老式解放卡车、少量BJ212吉普、更多的是山城牌、延安牌国产老客车,还有不少人力三轮车和自行车。
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煤烟和湿冷的味道,广场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
周卫国带我们走向一辆停在角落的绿色BJ212吉普车,旁边还有一辆山城牌中巴,车身刷着GZ省地质勘探队的字样,漆面有些斑驳。
“东西多,人也多,一辆吉普坐不下。”周卫国解释道,拍了拍中巴车的车门,接着说:“用我们勘探队的车,方便,也省得惹眼,就吉普车是咱五院的,放你们的随身行李和紧要东西,大家先上车,咱们去招待所安顿下来再说。”
我们将沉重的背包塞进吉普车后备箱和车厢里,然后依次登上那辆充满柴油味和机油味的中巴车,发动机轰鸣着启动,车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才缓缓驶离喧嚣的车站广场。
车子行驶在贵阳的街道上,这里没有高楼林立,街道狭窄,两旁多是三四层高的砖混楼房,外墙灰扑扑的,不少阳台和窗户上晾晒着衣物,更多的则是低矮的平房和木板房。
街上自行车流如织,当然那从三转一响时代就发展的三大牌,永久、凤凰、飞鸽是主流,行人穿着深色、臃肿的冬装,行色匆匆,偶尔能看到几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驶过。
路边的店铺招牌多是手写的,供销社、国营饭店、理发店、修理铺,空气中飘荡着煤球燃烧的气味和小吃摊炸油条的香气。
“小五,这雨一直这么下?我想起了小时候……”蓝玉儿皱着眉,看着窗外细密如织的雨雾问道,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无处不在的湿冷,这有她幼年在大西南并不美好的回忆。
我说道:“姐,现如今新社会了,没有土匪军阀,您就别忆苦思甜了,下点雨没什么,不耽误事。”
周卫国坐在副驾,回头笑道:“是啊,同志,这就是我们贵州的天无三日晴,冬天尤其恼火,毛毛雨、雾啊,能连着下十天半个月不见太阳。山里更湿更冷,你们要做好准备,衣服湿了不容易干,烤火都带着潮气。”他语气里带着本地人特有的习以为常。
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停在一栋挂着GZ省地质局第三招待所牌子的五层楼前。
楼是典型的苏式风格,方方正正,红砖外墙,窗户不大。门口挂着两个褪色的大红灯笼。
“条件有限,但还算干净安全。”周卫国一边帮我们卸行李一边说:“房间都安排好了,两人一间,食堂伙食也还行,能吃饱。你们先上去洗把脸,休息一下,一个小时后,咱们在二楼小会议室碰头,简报和手续都在我车上,待会儿给你们,至于枪械,一会武装部的同志押运过来交接。”他指了指自己同事开来的吉普车,客气的说着。
招待所内部光线有些昏暗,走廊铺着暗红色的水磨石地面,房间不大,两张硬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格子床单,一个掉了漆的木头写字台,两把椅子,墙角放着两个印着大红字的铁皮暖水瓶。
墙壁是简单的白灰,有些地方已经泛黄,唯一的取暖设备是房间中央一个小小的铸铁蜂窝煤炉子,此刻炉火半死不活,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完全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
安顿好行李,我和小三简单用搪瓷盆里的冷水擦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得人精神一振,却也让人更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寒意。
一个小时后,我们聚集在二楼那个同样简朴的小会议室里。周卫国已经等在那里,会议桌上摊开了一份军用地图,比例尺比我们带的更详细,还有几份打印的文件,最显眼的是靠在墙边的三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旁边放着几个压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夹和一个军用子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