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疏甲惊略:凶殆岷叱(一)
第114章 疏甲惊略:凶殆岷叱(一)
“黑狐一般生活在北方,南方极少,而且它们生活在深山,不可能出现在人群聚区,更不会伤害人类。”胡宜轻声道。
“它们可能遇到什么变故。”秦慕兰言道。
“我们老家那里传说,晚上遇见狐黄,必有瑞事。”镇抚使缓言道。
此时云南哀牢山。
南侧山麓,有一个小寨子,寨外有条山沟。几只黄鼠狼从沟边疾速跑来,钻入山沟旁的灌木丛。
不知过去多久,黄鼠狼蹿出树林,趋向小寨。
木屋墙根处,一只田鼠双脚直立,东瞧西望,应该嗅到熟肉味,立即趴下,还没爬行多远,忽然间,一个身影朝其扑来,它定睛一看,竟是黄鼠狼,急忙掉头,没想到另一边还有一只黄鼠狼,这下被抓住了。
没一会儿工夫,这些黄鼠狼抓到了十几只田鼠,它们聚在一处窸窸窣窣地嚼食战利品。
刘宗敏听闻声响,赶紧起床,披上一件外衣,打开窗户,楼下墙角现出不少黑影。他一把抓住窗旁的短凳,扔了下去。这些黑影发出吱吱声响,四处逃散,“竟然是黄皮子。”
李顾推开房门,四处查看,快步走到刘宗敏身旁,“发生什么事了?”
刘宗敏轻声言道:“楼下聚集一群黄皮子,刚才被我轰走了。”
李顾站在窗前,环视寨子,“那就好,难得有如此平静的小寨。”
刘宗敏脱下外衣,坐下椅子,“我们在这里住了三日,何时离开?”
李顾探身出去,望着楼下,自语道:“再住上几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他故意提高音量,楼下忽然出现动静,三个身影迅速逃离此地。
原来这三名黑衣人一直在监视着李顾和刘宗敏,刚才闻见响动,就往墙角跑来,发现是虚惊一场,只能暂留此处,没成想,他们还是为李顾所察觉。
刘宗敏起身再次行至窗前,望着遁走寨外的黑衣人,对李顾言道:“那几人已经离去,你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
李顾缓言道:“我现在肯定睡不着觉。”
刘宗敏既言道:“自从出京城后,我就一直想问你。当日在王恭厂,我为何突然晕倒,此后发生何事?”
李顾瞥一眼刘宗敏,开口言道:“你被上官凌的人偷袭,利库玛背着你逃出王恭厂,很快发生大爆炸。”
刘宗敏打断他的话,“我要问是爆炸前发生的事。”
李顾露出尴尬的笑容,转首望向楼外,既言道:“并未发生什么事,我们从王恭厂逃离后,一路奔向南城,躲过爆炸。”
刘宗敏言道:“我当时似乎听到怪异的叫声。”
李顾窃以为斯,轻寥淡意,“你那时处于昏迷之中,可能幻听了。”言罢,他感觉有点困了,迈步离开房间。
刘宗敏在窗前呆愣住了,寻思着当日分明听到如虎豹一般叫声,而且依稀记得昏倒时已经冲出包围,敌方不可能在那刻袭击自己。
次日早晨,李顾醒来后下楼找房屋主人,其坐在长凳上悠然扇风蒲面,不时望着门帘。
“老先生,好不惬意呀。”
房屋主人放下蒲面,瞄向李顾,“年轻人,昨晚睡得可好?”他操着一口生硬的西南官话,徐徐站起,只见其身材矮小,面容黝黑却精致,虽然年过六旬,其一身蓝装在沉闷楼屋特别显眼。
“不太好,我们遭贼了。”
“我在楼下怎么没发现贼人?”房屋主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像说谎,昨夜那几人应该与他无关。
“没什么事,几个蟊贼而已。”李顾行至门口,抬头看一下天空,又道:“今天晴日,我们想进山。”
房屋主人踱步至后厨,“你先吃点东西再出发罢。”
李顾喝下一碗稀粥,上楼叫醒刘宗敏。二人背着行囊很快走出小寨,往深山行去。
裕户前两次都是作为他们的向导,陪同二人进山,这次也不例外。他是房屋主人的小儿子,年纪约莫三十,身强体壮。此时其背着箩筐,走在前方。
他们往北进发,本来计划昨日往此方向探寻,此时山中却出现浓雾。小寨的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裕户不敢进山,李顾与刘宗敏只能歇息一天,
三人一路兼程,小径两旁尽是绿缭草木,寥无人烟。约莫两个时辰后,他们途经一个水潭,停下休憩。
水潭不大,却深不可测,周围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都是一些低矮灌林。
李顾坐上一块大石头,望着不远处平静的水潭。不知为何,他被其深深吸引,随之站起,走到岸边,伸手探一下水温,感受到凉意。
裕户见状,既随行而去。不多时,他向李顾说起这个水潭的怪谈。
不知何时开始,山里的动物从未敢靠近这个水潭,哪怕经过也会特意绕开。附近几个寨子的人,但凡到北山狩猎或采药,喝上潭水,无一例外,都会平安而归。自此水潭便成为山民的圣地。
刘宗敏闻言,蹲下凑脸贴近潭面,喝了一口水。裕户则取下腰间的水壶,装满清水。事毕后,他看到李顾站在原地没动,遂问道:“李兄,为何不喝水,难道你认为我在诓你?”
李顾露出尴尬的笑容,“你误会了,我带着水呢。”说完解下羊皮袋,晃动几下,裕户默言不语。
不知不觉间,时过午刻。三人再次出发,穿过沼泽,爬上高峰,所经之地,除了原林,就是峭壁,并无所获。
继续往北,在一个半山腰,寻得几处残垣。此地原先应该居住着几户猎民,不明缘故,举家迁移。
裕户对二人说,他父亲年轻之时,便见过这处断壁,不过当初观以瓦砾损况,似乎搬走不超过五年。
李顾细细查看地上的灰土,再观壁残垣,不禁汗颜。以现在通用工具拆除的话,不会出现此状;自然掉落更加不可能;惟有外力造成这番景象,但是这深山老林,何来灾祸。
忽然间,几只黄鼠狼出现在近处,首瞻顾望,不断来回跑动。
裕户听闻声响,转身瞧见黄鼠狼,既道:“我们跟着地猴,可能会有收获。”言罢,他疾速跑去,黄鼠狼被吓得往东逃窜。
刘宗敏并未看到任何动物,不明其意,“地猴是什么?”李顾言道:“就是黄皮子。”说完急追而去。
这一路上,三人都与黄鼠狼保持数丈距离。不多时,他们停下脚步,黄鼠狼已然钻入小丘土洞。
刘宗敏并未瞧见黄鼠狼去处,忙问道:“那些黄皮子呢?”裕户应声道:“它们进洞了。”
李顾蹲足地上,望向四周,南面一片林海,东西两侧为低坡,北边有一座山岭,不太高。裕户告诉他此处并非哀牢山主峰。
不知为何,黄鼠狼忽然闪现洞口,寸目传肆,径自跑向树丛。几人见状,迅步向前,进入密林。
“来者甚人?”这一声大喝,吓得裕户连忙停住脚步,蹲下来凝视前方。李顾与刘宗敏急遽躲入树后,莫敢轻举妄动。
不久后,有一人从不远处的一棵红杉树上跳了下来。只见其一身素衣,木箱紧靠后背,头戴斜面瘪帽,容垢形瑕,双目却采奕炯然。
李顾探身瞥一眼陌者,对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颇为不解,自忖道:“这里方圆十几里内不会有人居住。其人无故出现深林,身上既无携带狩猎工具,亦不像猎户。”
裕户观状,瞭知此人无恶意,便起身行去,面露笑容,“我们是山南谷寨的人。阿哥怎么称呼?”
陌者瞧看裕户,并未答话,却言道:“那个寨子的寨民是古滇人,你确似此地之人,树后那二人则非矣。”裕户愕然,既不语。李顾闻言,晓自行出,走到其身前,“兄台也不像是山里人。”
刘宗敏不知何故,脩地拔出短刀,从侧面冲向此人。后者顿了一下,忙首措觅,巧持虞色,撩剑大呼,速挡疾攻,旋即反身挑戳。李顾见势不妙,叫住刘宗敏,其后撤几步。
“你们缘何致我于死地!”言罢,陌者却不敢上前,只怕三人合围,孤身难以力敌。
李顾言道:“你莫急,我这位小兄弟有点冲动,以为遇见贼人了。”
陌者迟疑一下,“贼人?在何处?”不过他很快回悟过来,又言道:“你所说的贼人原来是鄙人啊。”李顾不禁苦笑,“兄台,误会罢了,还望海涵。”
刘宗敏双目直盯陌者,却并未上前。他小声对李顾言道:“李兄,小心为好。”
李顾再观陌者形貌,自觉不像坏人,便言道:“不会有事。”裕户则看一眼其身后,笑道:“兄弟,你从哪里来,去往何处?”
陌者既道:“我自东边而来,居无定所,游历四方,巧幸至此,身便览山。”
原来是游士啊,不过李顾沉思一阵,觉得有点怪,却寻不到其异样之处。
几人说话之时,脚下忽然抖动起来,裕户心里一惊,想起寨子里留传甚久的奇闻,急忙言道:“不好,要山崩了!我们须得离开此地。”
未久,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树木倾倒,惊动山林,动物四散逃窜。不刻时,山体滑落,泥石覆盖整个山底。随之震动停止。
逃至百丈外的几人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山底一片泥潭。他们回到此处,发现地面竟然冒着热气。李顾蹲下掏出一团粘稠的泥土,仍有余温,凑近闻嗅,并无异味。
“这里似乎为此前所经残垣之地。”刘宗敏惊呼道。
李顾闻言,环视四周,看到泥潭上依稀露出几处断壁,确系无疑。裕户见状,默然言道:“如此看来,这几家猎户房屋就是被泥石冲毁。”
刘宗敏抬头望向山岭,惟现坡面半切,只剩泥土,树木花草全然不见,“这般动静挺大啊!”
陌者言道:“昨日山里下着大雨,行将活水渗泥,土松崩坏,落入山底。我多年游历各地,曾经几次见过此番景象。”
李顾瞥一眼陌者,没想到其竟然晓得山体滑坡的原理。不过他细想一下,感觉哪里不对劲,整座山岭为何会产生剧烈震动,而且泥土还散发热能,“我怎么觉得这其中透着一股怪异呢?”
裕户言道:“我刚才忽然想起寨子里有关北山的一个传说。”刘宗敏闻言,既道:“那是什么传说?”话音刚落,右方忽然传来叽叽声响。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三只黄鼠狼趴在一棵矮树枝梢上吃着果栗。它们看到众人投射的目光,猛地跳落地上,疾速往西边逃窜。
李顾顿时凛然晓惮,心有余悸,方觉如若不是这些黄鼠狼出现,几人朝其追赶,必遭泥石流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