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清风君子
第72章 清风君子
“林捕头小心!”
晴光下,凌冽的寒气忽然从背后升起。
猝不及防,李青峰的剑已经直逼身后。
林醉寒毛乍立,身体本身向前倾倒,堪堪躲过刺击,随后单手拍地,旋转身体,直面李青峰。
“该死啊,天绅倒悬!”
但李青峰毕竟占着偷袭的先机,待林醉回过身,剑锋已经当头劈下。
“休得放肆!”
忽然听得一声暴喝。
在逼命的瞬间,岳观澜微微抬手。
一道紫色真气延地直扫,带着浩浩荡荡的气势,直接将攻到半空的李青峰扫飞出去,撞在青砖墙上,彻底昏迷。
林醉猛地后退三步,微微喘气,头上的官帽已然裂成两半,一头浓密的黑发在风中乱舞。
方才剑锋离他的头只有两寸的距离,能偏开但免不了要重伤。
但就在这和两寸距离的生死刹那,离校场演武台足有五丈距离的主桌上,岳观澜的真气能够后发先至将李青峰击飞。
这就是华山掌门的实力吗?
“多谢岳掌门!”
回过神,林醉朝着岳观澜不卑不亢地抱拳道谢。
“还不将此子押下去。”
岳观澜脸上怒意未消,直接拂袖离开。
“虚名妄利,这一关,你迟早要靠自己挺过去。”
宁定涛看着昏迷的李青峰,将出鞘到一半的宝剑收回,跟着华山众人离开。
“林醉,你做得不错,这份残卷,归你了!”
王烈起身,拍了拍林醉的肩膀,将一份皮质的卷轴塞到了他的手中,同样迈步离开。
宁铃将熊胆丸递给林醉,表情复杂,致歉道:“没想到师兄会如此行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我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张贤摇了摇头,背着手招呼道:“走吧。”
林醉摊手:“我真的只是来吃席的。”
本是比武助兴,但突来的插曲却让宴席不欢而散。
天上白云苍狗,似是昭示人世变幻无常,待日头偏西,夕阳铺洒,北岭城渐渐安静。
华山分堂,李青峰从房间的床上转醒,他捂着头呻吟起来,记忆刺痛大脑,白天之事在脑海中浮现。
妒火攻心,自己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战败还偷袭之事!不仅让华山蒙羞,更是在小师妹面前颜面扫地。
三年前师尊败给岳观澜之后,他在宗门地位便一落千丈,昔日万众瞩目,到人人冷眼。
他想要下山透透气,却看到心仪的师妹和一个外人纠缠,怒极出手,却到败给一个小小的捕头。
这其中的落差,是自尊心极强的他难以接受的。
“啊啊啊!”李青峰的拳头捶打着脑袋,痛哭流涕。
“你犯下的罪责,足以让掌门废你武功,将你逐出山门!”
另一道冷然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青峰惊悚抬头,才发现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气宗首座陆正云就立在床前,不知道已经站了多长时间。
方无垢与宁定涛都是心思极浅的武痴,趁着两人论武之际,陆正云来到了李青峰的房间。
“弟子,弟子……”李青峰跌下床,跪倒在地,“弟子是一时糊涂啊。”
“本座可以向掌门求情,不但可以让你免于处罚,甚至传授你气宗不外传的绝学,给你更多的资源,助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夕阳洒落,透过窗纸,照射进房间,显出无数浮动的微尘。
陆正云拍着李青峰的肩头,声音温和。
“好好想想,你后半生的命运,就将在这一刻决定。”
……
白梅书院,放课之后,林醉让林酩带着小冰灵先回家,自己则留在了书院中,帮正在给菜田浇水的景先生挑水。
“林捕头,辛苦你了。”
余晖渐渐落下,景先生摘下了遮阳的草斗笠,扇着风,擦干头上的汗,请林醉坐到了亭中,泡了两碗凉茶。
“景先生,您搬到北岭,似乎还没有三个月吧?”
林醉认真回顾了一遍自己前几日受伤和恢复的细节,问题绝不在于那颗百灵丹,他刚刚服下百灵丹的时候,伤势恢复十分缓慢。
真正的转折,是那天在书院的亭子里睡的那一觉,一梦醒来,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势便几乎痊愈。
还有昨日,快速恢复的伤口,王烈想要用真气逼自己下跪,却被林醉体内的无形真气反噬,对林醉大礼参拜。
这一切,不得不让林醉怀疑景先生的身份。
“是啊,我是正月冰融之后才搬来的。”
景先生摇着斗笠,直言不讳:“可惜,都说北岭的十里梅花天下一绝,可惜不曾见到。”
“三月桃李,亦是人间难得的美景。”
林醉望着亭外飞花,忽然问道:“景先生,您开这个书院,似乎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吧!”
自从有了怀疑之后,林醉从各个方面认真调查了景先生和白梅书院,一切都没有问题。
景先生搬来的时间,是卫靖搏杀临安郡王的前两天,这样看起来,景先生和卫靖案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景先生的作为让林醉由衷的敬佩。
白梅书院是五家书院里唯一招收女学生的书院,学费最低,但餐食、房舍条件却是最好的。
家中出了意外,交不起学费的学生,景先生也不会赶人,反而主动资助,这几日,城中送来白梅书院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多。
自己的堂弟林酩也是整日精神焕发,斗志盎然,连过几日乡试放榜之事都不记在心上。
但真的算起账来,偌大的书院、书桌、床舍、每日餐食的购置,每多收一个学生,书院就多亏一笔钱。
景先生笑声爽朗温和。
“世家大族,自有义庄私塾;寻常人家,也晓得子孙虽愚,诗书不可不读的道理。
唯独真正穷苦的百姓,他们家的孩子极少念书,连山川利病、史家兴替的道理都不懂,常常被高高在上者愚弄一生。
或许念书没什么用,改不了他们的命,但总比在街头巷口打架斗殴,或是及笄之年就嫁作人妇要强得多。”
“先生大义,林醉佩服!”
林醉微微抱拳,笑道:“天气已经渐渐转热,先生怎么总是戴着这副手套,不会闷得慌吗?”
“这个呀,习惯了,我摘下便是。”
景先生将那双蚕丝手套褪下,露出一双平平无奇的手。
右手关节处结着几处老茧,这是常年用笔所致。
他笑道:“早些年手受过伤,畏风畏光,后来手套戴得习惯了,摘下反而不习惯了。”
“原来如此。”
林醉恍然,继续问道:“不知道景先生可否听说过卫靖大案?
那卫靖也是个奇人,竟然能在双臂和左腿尽断,眼睛被剜出一只的情况下逃走。
此案众说纷纭,只怕不日我也将卷入其中,景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景先生意味深地看了一眼林醉,轻笑道:“林捕头,你放心,书院和令弟不会有事。不要听别人说了什么,要相信自己的心。”
林醉起身,朝着景先生微微抱拳,转身离开。
待到林醉离开,教室中走出另外一个人,模样和景先生竟然完全一样。
那个人开口说道:“先生,我观察林醉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或许会是一个助力。”
坐在石凳上的景先生摇了摇头,一双手忽然变得透明,在依然隐隐可见,竟然是完全由真气凝聚而成。
“他太年轻了,或许还没有想好怎么过这一生。”
回到家中,夕阳余晖逝去,星月在天。
林醉右手持刀,左手持剑,演练着白天的招式,但又觉得冲突异常,虽然同时施展刀式与剑式,但威力增幅有限。
有些招式,甚至威力还不如单独施展,一加一反而小于二。
练武进度受阻,林醉又想起了白梅书院的景先生。
他必然也是为了卫靖案来到这里,可他的立场和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在林醉思索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所寄托,其用心躁也!”
林醉愕然回头,连忙朝着面前的中年文士抱拳。
“岳掌门,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清风君子岳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