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惊鸿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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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歧路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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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如同苍天无情的泪,又似复仇者冰冷的血,永无止歇地冲刷着流云山庄的断壁残垣。书房门廊下,昏黄摇曳的灯笼光,在狂暴的雨幕中艰难地撑开一小圈模糊的光晕,如同垂死者最后微弱的心跳。光晕的中心,是楚临风跪在泥泞中的身影。

他怀里抱着忠伯已然僵冷的躯体,老人的身体轻得骇人,如同一捆被风雨彻底浸透、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枯柴。雨水顺着忠伯花白散乱的头发流淌下来,混合着脸上尚未干涸的乌黑血渍,在青灰僵硬的皮肤上蜿蜒出诡异的痕迹。那双曾饱含忧虑、也曾流露慈爱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圆睁着,瞳孔放大到极致,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所能承载的、最极致的痛苦与无法言说的惊怖,死死地瞪着门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

楚临风没有动,他就那样僵硬地跪着,如同化作了庭院中另一尊冰冷的石雕。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他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左臂上那道被怪异弯刀划开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边缘的皮肉微微泛白外翻,麻木的刺痛感一阵阵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生生剜去的血肉所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脸上,衣襟上,沾染着忠伯临终喷出的那口带着剧毒腥气的乌黑污血,黏腻、冰冷,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的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乌木小匣。匣子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仿佛是他与这冰冷残酷现实之间,唯一真实的连接点。匣子里,那半块染着父亲旧血的羊脂玉佩,那张写着血字隐语的纸片,忠伯临死前那破碎的、指向地狱的遗言……“军阵”、“重戟”……这些冰冷、血腥、充满巨大不祥的碎片,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疯狂地搅动、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足以让他彻底崩溃的真相轮廓。

“忠伯……”一声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从楚临风干裂的嘴唇间艰难地挤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拂过忠伯冰冷僵硬的脸颊,试图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指尖触及那冰冷湿滑的皮肤,忠伯涣散的瞳孔在掌心下毫无生气地滚动了一下,依旧固执地圆睁着。楚临风的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瞬间缩了回来。巨大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冰冷堤坝。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抵在忠伯冰冷的额头上,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液体混杂着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无声地砸落在老人冰冷的衣襟上。

“是我……是我没用……护不住你……”

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破碎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这看着他从蹒跚学步长成挺拔青年的老人,这破败山庄里唯一还给他带来一丝人间温暖的亲人,就在他眼前,为了守护那个秘密,为了守护他……被那淬毒的乌梭夺走了性命。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就在这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瞬间……

“唔……”一声极其微弱、轻微到几乎被风雨声完全掩盖的呻吟,如同幻觉般,从忠伯那冰冷的胸腔深处传来。

楚临风的身体骤然僵,所有的悲泣和颤抖在刹那间凝固。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忠伯的脸。

不是幻觉。

忠伯那已经呈现死灰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翕动了一下。紧接着,那空洞放大的瞳孔边缘,一丝微弱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光,竟然极其艰难地、顽强地重新凝聚起来。虽然依旧涣散,虽然充满了濒死的浑浊,但那里面,确确实实有了一丝微弱的意识。

回光返照。

楚临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猛地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忠伯冰冷粘腻的唇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忠伯,我在,临风在,您说,您说什么?”

忠伯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拉风箱般艰难、粘稠的抽气声。那微弱凝聚起来的光,艰难地移动着,终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聚焦在楚临风沾满血污的脸上。浑浊的眼珠里,映出楚临风焦急、悲痛、充满希冀的面容。

枯槁如树枝般的手,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了起来。冰冷、僵硬、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如同铁钳般,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楚临风的手腕。那力量之大,指甲瞬间陷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少……少爷……”忠伯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破碎、嘶哑、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伴随着喉咙里那令人心悸的粘稠嗬嗬声。

“听……听老奴……说……不能……不能……带到……土里……”

楚临风反手紧紧握住那只冰冷刺骨、力量却大得惊人的手,将自己的体温、力量、全部的生命气息都灌注过去,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道:“我在听,忠伯,临风在听,您说,您慢慢说。”

忠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乌紫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涣散的目光越过楚临风的肩膀,似乎穿透了厚重的雨幕和时光的阻隔,望向了十二年前那个同样风雨飘摇的夜晚。浑浊的眼底,翻涌起刻骨的恐惧、无边的痛楚和一种要将真相诉诸于天的强烈执念。

“十……十二年前……重……重阳刚过……”忠伯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晰。

“庄……庄主老爷……接……接到一封密信……是……是‘镜湖山庄’……林……林庄主的……亲笔……”

镜湖山庄,林正南,血字隐语中的“镜湖月”。楚临风的心猛地一沉,屏住了呼吸。

“……信……信上说……事关……抗金……大……大业……江南……同道……秘……秘会……”忠伯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发出痛苦的抽吸声,嘴角溢出更多的黑血沫。

“庄主……庄主他……二话不说……当……当夜便收拾行装……带……带了庄里……最……最精锐的……八名护卫……还……还有……‘铁掌’江……江震北……‘追风剑’柳……柳无涯……好几位……赫赫有名的……江南……大侠……一同……赴会……”

楚临风的手心一片冰凉,铁掌江震北,追风剑柳无涯。这些名字,在十二年前,都是响彻江南武林的豪杰。父亲竟是与他们一同赴会,这绝非寻常聚会。

“七……七日后……”

忠伯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凝聚起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抓住楚临风手腕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庄主……老爷……回……回来了……不……不是……活着……回来……”

忠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凄厉道:“是……是尸体,……八……八具尸体,……用……用运草料的破车……拉……拉回来的,……全是……血。……全是……血啊。”

老人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叶般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时刻。浑浊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和血沫,从他那惊怖圆睁的眼角汹涌而出。

“江……江大侠……胸口……被……被砍得……稀烂……柳……柳大侠……喉咙……插……插着三支……弩……弩箭……还……还有……”

忠伯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名字,每一处伤口,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灵魂。

“咱……咱们庄里的……护卫……阿……阿强……被……被腰斩……肠……肠子流了一地……小……小六子……半边……脑袋……都……都没了……”

楚临风的脸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曾经鲜活的名字,那些父亲倚重的护卫,那些江南武林赫赫有名的大侠……竟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他仿佛能闻到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看到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

“……庄……庄主老爷……”

忠伯的目光死死盯住楚临风另一只手中紧攥的乌木小匣,仿佛那匣子就是梦魇的源头。

“他……他仰面……躺在……最上面……额……额头上……好……好大一个……窟窿……”

老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额头正中央。

“骨……骨头茬子……都……都露出来了……白……白花花的……混着……混着红的……黑的……”

楚临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父亲额角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边缘焦黑的可怖伤口。忠伯当年欲言又止的眼神。官府轻描淡写的“江湖仇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是什么兵器……能……能打出……那种……伤口……”

忠伯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十二年来积压的、无处诉说的恐惧与质疑。

“老奴……老奴当年……抬……抬尸的时候……就……就摸过……那……那伤口……边缘……焦……焦黑……像是……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狠狠砸进去的……可……可又……深……深得……吓人……骨……骨头都……都碎了……”

烧红的烙铁?巨大的冲击力?骨头碎裂?楚临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兵器的影像。流星锤?铁蒺藜?不,不对,忠伯接下来的话,如同炸雷般轰入他的耳中。

“后……后来……老奴……悄悄……悄悄问过……城西……回春堂……见……见过无数……伤……伤口……的……老……老倔驴……”

忠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气息如同游丝。

“他……他看了……老爷……伤口的……描……描述……脸……脸都……白了……说……说这……这绝不是……寻常……江湖……兵器……所……所为……倒……倒像是……”

忠伯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楚临风胸前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临死前最强烈的光芒,那光芒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恐惧,他拼尽全力,从喉咙深处挤出那石破天惊的几个字:

“像……像是……军……军中……破……破甲……重……重戟……的……的……戟……戟刃……才……才有……那般……力……力道……和……和……那……那种……烧……灼……痕……”

军阵,重戟。

忠伯临终前那破碎的遗言,在此刻得到了最血腥、最恐怖的印证。不是江湖仇杀,是军中重戟,是训练有素的军阵伏击。

“还有……还……有……”

忠伯的眼神已经开始急速涣散,那凝聚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但他枯瘦的手指依旧死死抠着楚临风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

“当……当时……抬……抬尸的……脚……夫……吓……吓破了胆……哆……哆嗦着说……他……他们……在……在镜湖……西……西边……十……十里坡……发……发现……尸体时……看……看到……远处……林……林子里……有……有影子……动……动得……像……像鬼……一……一样……整……整齐……进……退……都……都……带着……风……像……像是……大……大军……开……开拔……”

整齐,进退带风,像大军开拔。

这哪里是江湖仇杀?这分明是军队,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军队,对一群毫无防备的武林人士,发动的一场冷酷无情的屠杀。

“官……官府……来……来了人……草……草草……看了……几……几眼……就……就说是……江……江湖……仇杀……结……结案……”

忠伯的声音陡然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嘲讽,那是一种被巨大谎言和强权碾压了十二年的积怨。

“不……不让……再……再查……封……封了……口……庄……庄子……也……也败了……”

他的身体猛地向上挺起,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枯瘦的脖颈上青筋暴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他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量,死死抓住楚临风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带血的印记,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如同泣血般的嘶吼:

“少……少爷,……不……不是……仇杀,……是……是谋杀,……有……有鬼,……镜湖……有……鬼啊,……报……报……”

最后一个“仇”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卡在了他的喉咙深处。那挺起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砸落回冰冷潮湿的地面。

“噗……。”

一大口粘稠的、完全呈墨汁般漆黑的污血,带着内脏的碎片,如同喷泉般从他大张的口中狂涌而出。鲜血溅满了楚临风的前襟,也溅落在他自己青灰僵硬的脸上。

那只死死抓着楚临风手腕的枯手,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在泥泞的地面上弹动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忠伯圆睁的双目,瞳孔彻底涣散,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极致痛苦、刻骨仇恨和那无法诉诸于天的巨大惊怖。他微微张开的嘴角,残留着乌黑的血沫,仿佛凝固了一个永恒的问号和一个未尽的诅咒。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带着那石破天惊的真相,带着十二年的恐惧与沉默,永远地离开了。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巨闪,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瞬间撕裂了整个苍穹。将流云山庄的断壁残垣、将门廊下楚临风抱着忠伯尸体的身影、将他脸上那混合着雨水、泪水和忠伯污血的痕迹、将他眼中那凝固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死寂,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彻底崩碎的恐怖炸雷。雷声滚滚,如同万千战鼓在头顶疯狂擂动。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呻吟颤抖。祠堂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瓦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掀飞,稀里哗啦地碎裂、滚落。整个山庄在这天地之威下,瑟瑟发抖。

冰冷的暴雨,被这惊雷闪电激得更加狂暴,如同天河彻底崩塌,亿万钧沉重的雨水以毁灭一切的姿态轰然砸落。密集的雨点抽打在瓦砾上、石板上、荒草上、尸体上,发出震耳欲聋、永无止歇的轰鸣。

楚临风依旧跪在泥泞里。

怀里是忠伯彻底冰冷僵硬的尸体,手中是那个冰冷沉重的乌木小匣。匣子里,是半块染着父亲旧血的玉佩,一张写着血字隐语的纸片。耳边,是忠伯临死前那泣血的控诉,如同惊雷般一遍遍炸响:

“军阵,重戟,整齐如鬼,大军开拔。”

“不是仇杀,是谋杀,镜湖有鬼。”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冲刷着忠伯脸上的血污,冲刷着地上那滩墨汁般的毒血,试图洗去一切痕迹。然而,那冰冷的真相,那滔天的血仇,那如同深渊般的巨大阴谋,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不可磨灭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楚临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张沾满了血污雨水的脸,在惨白电光的映照下,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恸,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如同被冰封万年的荒原,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下凝固的熔岩。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软弱,所有的迷茫,都被这冰冷刺骨的真相和忠伯滚烫的鲜血,彻底焚毁、冻结。

他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手,极其稳定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轻轻拂过忠伯至死不肯闭合的眼睑。

这一次,老人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沉重地合上了,仿佛卸下了背负十二年的沉重枷锁。

楚临风低下头,看着怀中老人安详的面容。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将忠伯冰冷的身体,轻轻平放在门廊下相对干燥些的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动作沉稳,没有丝毫颤抖。湿透的布衫紧贴着他挺拔的身躯,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他看也没有看手臂上那道依旧渗血的伤口,目光如同穿透雨幕的利剑,缓缓扫过这破败不堪、如同巨大坟墓般的流云山庄。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到手中那个冰冷的乌木小匣上。

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无比郑重地打开了匣盖。

半块染血的羊脂玉佩,在昏暗摇曳的灯笼光下,云纹流转,血迹狰狞。

那张泛黄的纸片,八个血字如同泣血的控诉:“镜湖月,断肠声,玉碎处,恨难平。”

楚临风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缓缓抚过玉佩上那暗褐色的陈旧血迹,抚过纸片上那干涸扭曲的血字。然后,他猛地合上匣盖。

“咔哒。”

一声轻响,在震耳欲聋的暴雨雷鸣中微不可闻。

楚临风将乌木小匣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冰冷的匣体紧贴着温热的胸膛,仿佛要将那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决心,一同烙印进心脏深处。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门外那无边无际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那双眼睛,此刻已不再是寒潭,而是两簇在极寒深渊中点燃的、永不熄灭的幽冷火焰。

没有咆哮,没有誓言。

只有一句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却又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冰冷话语,在狂暴的雨声中响起,如同惊雷过后的死寂中,那柄缓缓出鞘的利刃所发出的第一声轻吟:

“爹,忠伯。这仇,这恨,这镜湖的鬼……临风,必以血洗之。”

话音落下,他再不看地上忠伯的尸身一眼,转身,一步踏入了门外那倾盆的、冰冷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之中。身影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雨幕吞噬,只留下身后那一点在风雨中飘摇欲灭的昏黄灯光,和灯光下,一具渐渐冰冷的忠仆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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