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门
第202章 门
思朔的身体瞬间绷紧,惊恐地看向黑暗深处,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如纸。
水生也猛地一颤,他那庞大的身躯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缓缓地、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借着洞壁上那点微弱的、如同垂死萤火的惨绿磷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曾经憨厚、此刻却布满泥污和干涸血痂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痛、恐惧和濒死疯狂的浑浊光芒。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死死地盯着溶洞深处那片黑暗,握着工兵铲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
他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感觉到了什么?
那空洞的风声呜咽着,如同冰冷的嘲弄。
沉重的刮擦声如同巨兽的爪子在岩石上拖行,越来越近的错觉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时间,在这冰冷的恐惧和沉重的伤势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我们如同被遗弃在巨大石兽胃袋里的残渣,等待着被无声无息地消化,或者被那黑暗中移动的“石像”拖入更深的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溶洞深处那片浓稠黑暗的边缘,在极其微弱的磷光映照下,靠近水潭的某处石壁底部...
似乎有一点不自然的、极其微弱的反光?
不是磷光的惨绿,也不是水光的浑浊。
那是一种...更沉、更冷、带着金属质感的...暗哑光泽?
而且,那处的石壁轮廓,似乎...过于规整了?与周围嶙峋的天然岩石格格不入。
像是一道...被水流半掩住的...缝隙?或者...门?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极其微弱的电光。
就在这时,思朔带着哭腔的、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哥...水生哥他...他好像...不行了...”
她惊恐地看着水生那急剧起伏又骤然停顿的胸膛,看着他眼中那迅速涣散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凶悍光芒。
水生的呼吸,正变得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
他握着工兵铲的手,指节微微松开了些。
思朔带着哭腔的惊呼,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本就被剧痛和恐惧撕裂的神经。
我猛地抬眼,视线艰难地穿过模糊的水汽和昏暗的光线,聚焦在水潭浅滩边那个蜷缩的庞大身影上。
水生背对着我们,那宽阔的后背曾经像一座山,此刻却在剧烈地、不规律地起伏着。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破风箱被强行拉扯到极限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嗬...嗬...”声。
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剧烈的、压抑不住的颤抖和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血沫的微弱咳嗽。
他握在手中的工兵铲,那冰冷的金属握柄上,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手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
那仅存的、代表着反抗意志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凶悍光芒,正在他眼中迅速涣散、熄灭!
“水...生...” 我嘶哑地低吼,声音被喉咙里的血沫堵住,破碎不堪。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残破的心脏,比任何肉体的痛苦都更甚。
这个一路用血肉之躯挡在最前面的汉子,这个冻伤双腿也要死死抓住齿轮拉回苏南的兄弟...也要倒下了吗?
就在这冰冷的、绝望的深渊里?
“水生哥!” 思朔彻底慌了神,她不顾一切地就要爬下石阶冲过去。
“别...动!” 我用尽残存的意志嘶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丝破音,“...危险...还在...”
思朔的身体猛地僵住,停在石阶边缘,泪水汹涌而出。
她看看濒死的水生,又看看溶洞深处那片吞噬了诡异风声的、如同巨兽咽喉的黑暗,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呜咽风声,带着沉重的刮擦尾音,再次幽幽传来。
呜——呜——滋...啦...
声音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
那刮擦声更加滞涩、沉重,仿佛拖着千钧重物,在粗糙的岩石上碾磨。
而且,这一次,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真的...更近了!
不再是错觉!那冰冷的“注视感”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悄然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漠然的、观察猎物濒死挣扎的耐心。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咽喉。
思朔的身体抖得像筛糠,紧紧抱着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
连昏迷中的赵绾绾,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无形的压力,心口那点微弱的白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水生那濒死的喘息声,在这诡异的背景音下,显得更加微弱、更加绝望。
不能!绝不能在这里放弃!水生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
一股混合着不甘、愤怒和守护的意志,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我这具残破躯壳的深处猛烈地冲撞!
额头上思朔的血符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刺痛,仿佛感应到了我剧烈波动的情绪!
“思...朔...” 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抠出来的,“...水...给我...水...”
思朔被我的声音惊醒,茫然地看着我,随即反应过来。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水潭边,双手捧起冰冷的、浑浊的潭水,踉跄着冲回水生身边。
“水生哥!喝水!喝水啊!” 她带着哭腔,颤抖着将水凑近水生干裂出血的嘴唇。
水生似乎还有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浑浊冰冷的潭水混杂着泥沙流了进去。
他本能地吞咽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水生哥!坚持住!” 思朔哭着,不顾一切地再次捧水,试图喂给他。
我也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调动一丝哪怕最微弱的力量,哪怕只是给思朔一点支撑。
但回应我的,只有经脉寸断处传来的、足以令人昏厥的毁灭性剧痛。
皮肤下的焦黑裂痕如同活了过来,灼烧感更加炽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我模糊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溶洞深处那片浓稠黑暗的边缘,靠近水潭石壁的底部。
那里,在极其微弱的、如同垂死萤火的惨绿磷光映照下,刚才惊鸿一瞥的、那点不自然的暗哑反光,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不是磷光,也不是水光。
那是一种沉冷、厚重、带着金属质感的...暗铜色光泽?
而且,那处的石壁轮廓,在嶙峋的天然岩石中,确实显得过于规整、过于生硬!
像一道...被潭水和岁月沉淀的淤泥半掩埋着的...门?
或者...一个嵌入石壁的...巨大金属构件?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滋长。
那里...会不会是出路?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暂时躲避这无处不在的“注视”和那诡异风声的藏身之处?
总比暴露在这空旷的浅滩上,等着被黑暗吞噬强!
“思.朔” 我再次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急切,“看那边石壁水边.有东西.反光.像.门...”
思朔猛地抬起头,顺着我示意的方向,惊恐又茫然地望向那片黑暗的深处。